小皇帝说这话，太后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她哆哆嗦嗦抬起手臂，指向他，厉声道：“好啊，你囚了哀家一次，尚觉不足，还欲囚禁哀家第二次！莫非这就是你所谓的仁孝之道！”

  小皇帝的面上闪过一抹与其年龄极不相称的冷笑，道：“朕只记得太傅曾教导过，‘来而不往非礼也’，不过也只是略通一二，让母后见笑了。”

  太后只觉得胸口猛然间被憋住，她捂着胸口喘着粗气，翻了翻眼睛，再次晕厥过去。

  后来万宗殿的宫人回禀，说太后在万宗殿里闹情绪绝食。小皇帝手里捧着奏折，连头都没抬。

  不多时，陈佳月又跪在福阳宫外替太后求情。

  小皇帝气急了，他摔了福阳宫桌案上的白玉茶盏，怒喝道：“朕这皇宫里，就没有一个明白事理的人吗？”

  毕竟太后要动的是国本。

  他没有过问太后一句，只下旨道：“传朕旨意，谁要给太后求情，想跪着就让她一直跪着！不必通传，也不必相劝。”

  陈佳月有了上次被太后呵斥的经验，这次怎么滴也得替太后求情。

  于是她“跪晕”了两次以后，便一“病”不起。直接被抬回了月华宫养病，再也没有出来。

  *

  次日，苏小满再次进了宫。

  万宗殿的大门缓缓开启，丝丝袅袅的檀香烟气扑面而来。

  两名宫人相对跪在蒲团旁，见有人进来，便转了身子过来行礼。

  向内望去，苏锦意独自一人外靠在暖座上，身旁、地上散落着断了线的佛珠，想来应是她发脾气时摔断的。

  一直伺候在她身边的梁嬷嬷也被发配到了辛者库。

  偌大的万宗殿，如今只有她一人住着，她身旁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她还活着，但看起来却没了魂。

  打苏小满穿越来起，就从没见过她像如今这般潦倒的模样。

  苏锦意卸下了华丽的珠宝首饰，脑后的青丝也只用一根木簪子简单地挽起。

  她听到声响，抬头朝门口望去。

  苏小满就那样逆着光，站在门前静静的看着她。

  苏锦意歪了歪头，忽然笑了：“哀家还以为是哀家的儿子来了。”

  “怎么？来看哀家的笑话？”

  她话音里有许多无奈，只轻轻掸了掸素色衣衫上的灰尘，继续道：

  “哀家那儿子还真是听你的话，谁都进不来这万宗殿，唯独你能。哀家真不知道这儿子是怎么养的，也不知是被你灌了什么迷魂药。”

  苏小满浅笑道：“太后可能没听过一句话，叫‘真诚是唯一必杀技’。我真心待陛下，陛下自然也信我。”

  太后听闻，突然坐起身来，怒目圆睁、声音尖锐的喊道：

  “真心？你有什么脸来跟哀家提真心？！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是你的亲姐姐，你竟然帮着外人来对付我！”

  苏小满静静地看着太后，眼中没有丝毫波澜。

  她轻声开口道：“说到吃里扒外，你与你的母后，真的有把苏小满当作是自己家的人吗？”

  她的语气极为平静，且用的是“苏小满”，而不是“我”。

  这一问，在她没穿越来的时候，就想问上一问。

  那个与自己同名同姓的姑娘，贤淑大方，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要被杀母仇人养大，再作为仇人的工具嫁去璟王府，最终草草结束自己的一生？

  苏锦意仿佛是听出了一丝的不对劲，她轻轻蹙了蹙眉：“你······说什么？”

  苏小满叹了口气，颔首道：“罢了，都过去了。况且，你们伤害的也不是我，我也不在乎这些事。”

  “你不在乎？呵......”苏锦意轻笑一声，“你若是不在乎，又何必三番两次进宫来看哀家的笑话？”

  “我来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陛下。”苏小满在苏锦意对面坐下，“不管怎么说，你都是陛下的生母。”

  苏锦意冷哼一声：“为了陛下？苏小满，我竟看不懂你了！”

  苏小满并未理她，继续道：“陛下是你的亲生骨肉，你有好好想过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配做一个母亲吗？他小的时候是很依赖你的，可你却做了什么？”

  “无尽的呵斥，冷脸。他一日都没能像个孩童一般生活，因为他要配合你演戏，做一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做一个最爱父皇哪里都不想去的人。”

  “我本也以为你是为了他，可到最后，你却是为了你自己，你宁愿要这皇权都不要他。”

  “还有陈佳雨公主，佳雨公主的亲娘是怎么死的，你将她养在膝下又是为了什么？”

  “太后，你可真是得你母亲真传啊！”

  苏锦意脸上的怒意在听到最后这两句时瞬间化作了惊恐，她双眼圆睁，沉凝地问道：“你······你这话是何意？”

  苏小满笑道：“没什么意思，替我的一位‘故人’（游戏中的苏小满）过过嘴瘾罢了。她这一生，从未怀疑过你与你的母亲对她的爱。可到头来，那怎会是爱······”

  苏锦意紧紧的蹙着眉，沉默不语。

  苏小满站起身来就准备要走，说道：“我不知道陛下准备关你多久，一天、一个月、一年，还是一辈子。也可能······我也等不到那一天。可陛下是个好君王，希望你在这里能深思己过，日后勿再伤他。”

  “等等。”苏锦意叫住了她：“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你知道什么是权谋，你······”

  她还没说完，苏小满就走到她面前，猛然间伸出手捏住她的脸颊：“苏锦意！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苏小满，我不想守规矩的时候没人拦得住我。你要知道，我今天来，不是听你说这些的！”

  苏锦意冷笑一声道：“那你想听什么？听我忏悔？还是听我认错？”

  苏小满一把甩开她的脸：“我只想告诉你，陛下他不仅是受万人敬仰的皇帝，他也还是个孩子！作为母亲，你……你好自为之吧。”苏小满说完便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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