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卢绾迫不及待地问。

  “是萧相国家的小姐，萧棠儿。”涂乙回答，把密信递给了卢绾。

  听到这个回答，卢绾立刻拆开密信看了起来。

  卢弃则既惊愕又疑惑。

  “萧相国果然出来主持大局了。”

  过了半天，卢绾心事重重地把密信递给了卢弃。

  涂乙看了看卢家父子，在一旁捻着老鼠胡须，语带不屑地说：“萧相国能出来主持大局，虽说有些意外，却也还在情理之中，哼，他若是真想摆脱案牍政务，就应当像留侯那样离开长安，跟着仙人赤松子，云游四海，给陛下来个神龙见首不见尾……”

  “如今最令人费解的，其实是朝廷为何没有任何动静。”

  顿了顿，涂乙继续摇头晃脑，故作高深地说：“大家都知道，陛下已经从晕厥中醒了过来，按照陛下削除梁国时，雷厉风行的做派，正常情况下，他应当马上对我们或者淮南国采取强硬措施啊，可他却按兵不动，连一句谴责都没有，真是令人既费解又担忧啊！”

  “的确如此，涂主簿分析的是！”卢绾点点头，眼珠子一转，望着正在盯着密信看的卢弃说：“儿啊，你主意多，你觉得这是咋回事？”

  “孩儿……”卢弃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最后说：“孩儿对这份密报中的内容非常怀疑，等消息核实之后，再说吧。”说着话，卢弃将密信还给卢绾，望着卢绾两人拱拱手，心事重重地走出了议事厅。

  “喂，你好像怪怪的啊！”卢弃还没走多远，卢义就冒了出来。

  “有吗？”卢弃回了一句，忽然停下了脚步。“你相信萧棠儿会向吕产低头吗？”盯着卢义看了几眼后，卢弃非常认真地问。

  “正常情况下，当然是不会低头的。”看到卢弃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卢义收敛起插科打诨的心思，仔细想了想说：“可你别忘了她始终是大汉相国的女儿，并非寻常女子，而且萧相国似乎也同意了她和吕产的婚事，至于她当初为什么要逃婚，也许是因为她那会儿还是一张白纸，比较单纯，后来她东躲西藏，居无定所，渐渐就想明白了，即使自己并不喜欢吕产，但是吕产却能给她一桩门当户对的婚姻。”

  “就因为门当户对吗？”卢弃咬了咬牙问。

  “也许就是简单，也许……”话到嘴边，卢义又咽了回去。

  “什么？”卢弃追问。

  “也许是吕产用萧相国胁迫她，也许是萧相国为了实现政治目的，拿她和吕家做了交换。”卢义说，回望着卢弃，表情很复杂。

  听到这话，卢弃下意识攥了攥拳头。卢义虽然只是个仆人，可他毕竟替卢家做了好多事，也见了不少有头有脸，有权有势的人。他这么说，便是他见过同样情形下，某些男女被迫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萧棠儿又不是神仙，说到底她毕竟是个平凡女子。面对胁迫，面对亲情，做出违心的选择也在情理之中……

  卢弃有些相信卢义说的了，他也随之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我和她之间的缘分就这么走到头了吗？”

  迈开脚步的同时，卢弃反复地问自己。

  到了当天下午，卢弃的心情异常沉闷，便骑上枣红马，出了蓟城，来到了易水边。卢义知道卢弃心情不好，只是暗中尾随着他，留意着四周的动静，并没有露头。自从燕王决定谋反后，燕国各处明显冒出许多探子。这些探子有些是朝廷派来的，有的则来自匈奴、赵、齐、淮南等国。探子们目的不一，做事风格便差异很大。有些人打探到消息就了事了，有些还会借着打探消息的机会，在燕国劫掠一番。

  卢义之所以暗中保护卢弃，最大的担心其实是害怕他被某些不长眼睛，或者别有用心的探子跟劫走了。卢绾最在乎的人便是卢弃，无论是哪里来的探子劫走了卢弃，就有了和卢绾谈判的筹码。因此，卢弃在卢绾谋反期间，价值又被放大了无数倍。事实上，如果计算周全，将卢弃劫持走，甚至能够拿捏卢绾，决定燕国反叛的走向。

  夏日的午后水草在风中摇曳。

  清澈的易水中便出现了无数道摇曳的影子。

  卢弃丢开马缰，坐在了易水边，望着水中的影子，很快便望见了在影子的缝隙中，穿行而过的云朵的倒影。没有人望见水中的云朵，不抬头看看天空的，卢弃也不能例外。他的视线追着易水面，云朵的倒影，下意识仰起了脸。他看到了像奔马、玉兔一样，在空中奔腾、跳跃的云朵……他很快又注意到了云朵的幕布——天空。天空是那样的湛蓝，又是那样的辽阔！卢弃仰起脸，张望了许久，心中的块垒渐渐化开了。人在苍穹之下竟是如此渺小，人的心事又能算什么呢？

  不知过了多久，水草摇曳时，竟发出了哗啦啦的声响。

  风大了，也变得疾了！

  卢弃的须发被撩了起来，他索性闭上眼睛，任凭疾风掠过。

  等到疾风彻底远去，卢弃的须发落了下来，他的嘴角浮起了笑。

  “我知道你在那里，出来吧。”

  缓缓睁开眼睛的同时，卢弃用不大的声音说。

  “有意思吗？你都知道我在这里了，还不早早地将我喊出来，害得我还得提心吊胆地爬在草丛里，动都不敢动，怕你发现我！”

  卢义一脸无语，从一丛乱草中爬了起来，走向了卢弃。

  卢弃并没有精湛的武艺，他之所以能发现卢义，全凭两人这么些年的默契，以及他对卢义的了解，对形势的掌握。

  “那是你自找的。”卢弃露出了嘲讽的笑，看到卢义坐在了自己身旁，便抬手在他肩头拍了拍：“我不相信棠儿会对吕产妥协，所以，我想去趟长安，当面问问她……”

  “什么，你在开玩笑吗？！”卢义顿时急了，激动地说：“大王已经反了，你现在往长安跑，不是自投罗网吗？”

  “那你便自己去。”卢弃突然改口了。

  “啊！”卢义瞪大眼睛的同时，这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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