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劳烦军师挂怀了。”

  萧何望着陈平还了一礼，权当他是路过似的，便转头看向了萧棠儿：“女儿，刚才他们没有吓到你吧？以后如果有需要出门的事情，就交给家里的老仆吧，他办事你应该清楚，还是非常稳当的。”

  “女儿明白，让父亲担忧了，是女儿的不对。”

  萧棠儿点点头，眼神忽然变得坚毅起来：“不过，女儿总要出门的，难不成因为有人纠缠，就要在府中待一辈子？”

  听到这话，萧何皱了皱眉，随后又舒展开了。“那行吧，若是实在难以应付，也别硬撑。”丢下这句话，萧何作势要往回走。

  陈平看在眼里，知道这是萧何在有意给他冷脸，便主动招着手说：“萧相国止步，臣下此次来是奉了皇后旨意，专程来拜访您的。”

  “原来并非是看热闹啊。”萧何语带嘲讽地说，这才做了个邀请的动作：“那就请吧，我府中异常寒酸，还望大汉军师海涵。”

  “相国自嫌了，能进入您府中一叙，陈平三生有幸！”陈平笑着拱了拱手。他心中虽然着急，却并不愿意在萧何面前表露出来。

  看着陈平在萧何邀请下，走进相国府，萧棠儿也跟着走了回去。她原本是出来买鱼的，如今鱼已经买到，自然要回家了。

  相国府大面积改成菜园之后，府中就剩下了萧何和老仆两人。说起来，倒比韩信刚刚削了王爵时还寒酸。不过，相国府中并不冷清。萧何虽然不问朝政，交友却非常广泛。过不了几日，府中就有把酒言欢，或者铮铮的琴音传出，还有那么几次，竟是道士在里面做道场。如今萧棠儿又回来了，萧何在种菜之余，又多了几分乐趣。

  当然，这都是外人看到的。实际上，萧何之所以在半隐退之后，过着悠游清闲，又有那么几分享乐的日子，主要是给刘邦看。让刘邦看到曾经神机妙算，谋略超群的大汉相国是如何走下神坛的。

  《道德经》有云：吾有大患，及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

  人生最大的隐患便是名声太大。去了大名声，便没了大祸患。

  萧何半生清廉，爱民如子，在百姓口中几乎超过了皇帝刘邦。

  要让刘邦没有杀戮他的心思，只有让自己变成俗人。

  这便是萧何的“自污”之道。也是他的保全之道。

  “军师日理万机，忽然就来我这里了，不知道有何见教？”

  看着老仆为陈平倒好茶水，萧何嘴角浮起了笑意。当年打江山的时候，刘邦身边谋士如云，如今肯为他继续谋划的，也就陈平一人了。萧何看着陈平，心中不免感慨万千。与此同时，他还想到陈平作为大汉军师，是不会无缘无故来他这里的，陈平能来一定是有事。可是，萧何却不愿意掺和朝廷的事情，再看陈平就有些厌烦了。

  “谈不上见教，臣下只是看不惯一些事，特地来找相国说说。”

  陈平故作悠闲地端起了茶杯，小小地啜饮了一口。

  都是千年狐狸，谁又能瞒得了谁呢。萧何心里在想什么，陈平心里跟明镜似的。而且陈平也很清楚，要请萧何出面主持大局，绝非易事，一定要想个让他没法拒绝的理由。

  “军师还有看不惯的事情？真是稀奇啊。”

  萧何笑了笑，也端起了茶碗。他想看看陈平究竟要耍什么把戏。

  “刚才发生在府外的事情，相国也看到了，以前臣下听的时候，还以为是别有用心之人故意编造谣言，想破坏丞相和吕家的关系，今日亲眼这么一看，还真是吕产做的太过分了！”

  说到这里，陈平特意停顿了片刻，望着萧何叹息了一声。

  “萧相国高风亮节，不愿意与这些龌龊小人计较，臣下却愿意淌这趟浑水，让他们知道长安乃大汉都城，人人皆需遵守法度！”

  叹息声落尽，陈平继续激动地说。

  “如此说来，萧何要替小女感谢军师了。”萧何心中发笑，却望着陈平一脸真诚地拱了拱手。“只是不知道军师，要怎么对付他们？是要帮小女告到中尉府吗？”萧何故意问，等着陈平回答。其实，他很清楚，陈平要想继续在朝堂上做事，便不能明目张胆地得罪吕家。至于他说的将吕产告到维护京城治安的中尉府，只是在拿陈平打岔。

  “不，臣下打算告御状！”

  陈平看了萧何一眼说。这个回答完全出乎萧何的意料。

  “难道陈平今天来，是为了扳倒吕家？”

  萧何暗暗地想，不禁多打量了陈平几眼。

  “只是这御状告起来，必须想些办法，好好谋划一番。”

  陈平又说，神情中多了几分诡秘。

  萧何点点头，再次等着陈平继续说下去。

  就在这时，陈平忽然站了起来，快步走到萧何跟前，附在他耳边悄声说：“陛下病倒了，您知道吗？”

  萧何不问朝政，自然没法在第一时间知晓刘邦晕厥的事情。不过，猛然间听到这话，他的心中还是一惊。因为，他也隐隐约约听人说刘邦似乎身体大不如从前了。只是没想到，事情来得这么快。

  “太医那边束手无措，陛下目前还处于晕厥中。”陈平继续在萧何耳边，悄声嘀咕：“救治陛下自然是我等的本分，可是，臣下还在这件事中，看到了能让贵府小姐摆脱吕产纠缠的大好机会。”

  “大好机会？”萧何眼珠动了动，却没妄自揣测。

  “相国忘了贵府千金是神医淳于意的弟子吗？”抛出这句话，陈平腰杆一挺，站直了身子，不再附在萧何耳边说话了。

  要承认萧棠儿是淳于意的弟子，就得承认她曾经去过齐、燕、淮南等国。作为相国的女儿去了这么多诸侯国，虽然有躲避吕产纠缠的借口，却也耐人寻味啊。尤其是燕和淮南，这可是正在作乱的两个国家。萧棠儿一旦跟这两国扯上关系，便是萧何跟这两国扯上了关系。那么，燕、淮南两国作乱的事情，很有可能是萧何暗中策划的了……

  侧眼观瞧着腰杆挺直的陈平，萧何真有种中了圈套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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