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你已经出来这么久了，也该回长安看看了。”

  淳于意点点头，马上又蹙起了眉毛：“可是，如今六县西去，恐怕不仅有吕产的爪牙，还有朝廷和英布的兵将，这兵荒马乱的，以师傅这样的年岁和本事，恐怕实在难以将你平安送到长安。”

  “师傅不用管我，您继续在各地游走行医，完成您的毕生心愿吧。”萧棠儿摇摇头，挤出了一丝苦涩的笑：“您忘了咱们师徒，当初在临淄城外是怎么相识的吗？徒儿完全可以故技重施，将自己扮作逃难的流民，混在流民队伍里进入长安的！”

  “这法子不是不行，只是那种苦，你实在没必要再受一次了，哎……”淳于意实在是心疼萧棠儿，叹息了一声，又说：“从临淄到蓟城，距离尚不算太远，你到最后都扑倒在了蓟城外雪地中，要不是燕王世子及时施救，你恐怕都活不到今天……”

  “如今可是要从淮水边的六县，到灞水畔的长安，这一路咱们是走过的，得穿过多少河流，翻过多少山岭，你应该也是清楚的。”

  “还有个情况，为师今天就跟你一并说了吧，其实，吕产派出来的那些人就在淮南国四周守着，他们虎视眈眈，只等着你离开这里，贲大夫已经跟为师说了好几回，为师没告诉你，就是怕你心中不安，现在我们要离开淮南国了，为师便将这危险告诉你，棠儿……”

  “师傅，躲避总不是办法，徒儿想面对它！”

  萧棠儿面色凝重地说。

  贲赫出事之前，她还以为可以像现在这样一直当女神医，受百姓爱戴，可是，贲赫一出事，她才意识到，眼前只是梦幻泡影，难以长久。因此，萧棠儿想了又想，这才生出了返回长安直面问题的想法。

  事实上，她已经下定决心：哪怕死在半路上，也不想再逃避了！

  “既然如此，那为师便送你去长安，咱师徒二人也可以趁着这机会救治一些流民。”淳于意看到萧棠儿态度坚决，便松了口。

  萧棠儿马上激动地说：“师傅，您的治瘴气方马上要研制出来了，不该在这时放弃的，徒儿不需要您护送，徒儿自己可以的……”

  “说什么呐，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现在又兵荒马乱的，师傅能放心吗？师傅要是这么做了，怎么对得起燕王世子的托付？！”

  淳于意的情绪更加激动。师徒二人就这么争执起来。然而，他们两人都占理，谁也无法说服对方，事情很快便陷入了僵局。

  “好了，别争了，我来护送她吧！”

  屋顶上忽然传来了汲蛮的声音。

  在杏林药铺借住了没多久，贲赫就想尽办法，让汲蛮担任了他的贴身护卫。然而，汲蛮这个贴身护卫只是个名头，贲赫需要他时，他就是贴身护卫，不需要他时，总会有理由将他打发走。汲蛮并没有当官的心思，也就不在乎这些。他有自己要办的事，便留在了六县。那天大汉寻龙队突然离开后，汲蛮也给贲赫、萧棠儿等人来了个不辞而别。也就是说，萧棠儿师徒二人已经有好些日子没见到汲蛮了。

  对于汲蛮的突然出现，师徒二人更是感到很意外。

  “你要护送她，为什么？”

  淳于意望着高处问。虽然接触不多，但是淳于意很清楚汲蛮并非常人，更不是自己接触过的那种性格粗犷，为人仗义的江湖豪侠。汲蛮做任何事都有自己的目的，更有自己的原则。不问清楚，不放心。

  “贲大夫于我有恩，他被关在长安大牢里，我要去长安救他。”

  汲蛮解释了一句，屋顶上忽然安静了下来。

  等到淳于意再看到他时，汲蛮已经从窗外翻了进来。

  “只是顺路的事，我可以带上她。”汲蛮怀抱钝剑，表情倨傲：“以我的身手，天下能和我过招的，没有几个人。”

  “我问的是，你为何要帮她？”淳于意继续盯着汲蛮问。他不相信汲蛮只是因为顺路，就会带上萧棠儿。

  “如果可能的话，我想让她帮我捎句话。”

  汲蛮犹豫了一下，目光落在了萧棠儿脸上：“那人你认识，就是大汉的鲁元公主，我听人说她最近过的并不快乐。”

  “只是要捎句话，你完全可以……”

  “师傅，我相信他！”

  淳于意还想把事情问得更清楚，萧棠儿打断了他。

  “既然如此，那就请小姐尽快收拾一下，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汲蛮目光转向了别处，面无表情地说：“我留意过六县的戒严规律，夜里过了子时，城防最为松懈，正是出城的好时机。”

  “当然，若是我一个人，并不会在乎这些，要出则出，随时都可以翻越城墙，现在多了萧小姐，需得打晕守门将校，才能打开城门，离开六县。”顿了顿，汲蛮又说。淳于意听他这么说，多少放心了一些。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决定和萧棠儿一同出城。

  “既然是打开城门的法子，多一个并没有什么不妥的，那就带上老朽吧，老朽无论如何也该出城的。”淳于意看着汲蛮，提议说。

  “子时马上就要到了，赶紧收拾东西吧！”

  汲蛮催促了一句，算是接受了淳于意的提议。

  等到收拾停当，萧棠儿两人在汲蛮护送下，摸到城门洞跟前时，却惊呆了。守在城门洞跟前的将校东倒西歪，躺了一地，城门早已开了道缝隙。而城楼上的兵将对此，却毫无察觉……

  “难道有人抢在了咱们前面？”淳于意猜测说。

  “别管这些了，出城要紧！”汲蛮悄声说。

  在没打扰到城楼上守城兵将的前提下，领着萧棠儿两人出了城。

  “先生先要跟我们继续往长安走，还是去往别的地方？”

  出城后，又走了好一段路程，汲蛮停下了脚步。

  “师傅，徒儿感谢您的栽培和照顾，他日若是有缘，徒儿一定好好地孝敬您，只是为了江南百姓，为了您的瘴气方，还请您忍痛和徒儿分别吧，徒儿相信这少年侠士，他一定会护送我回长安的！”

  担心淳于意难以下定决心，萧棠儿淌着泪水，跪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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