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不要惊慌，是小人！”

  从北面赶过来的简奔，先挥着手，喊了一声。

  紧接着，从南面迎上来的卢义也喊出了同样的话。

  简奔虽然离开蓟城后，就一路追赶审食其。可是，他并不擅长寻人，其间不仅失去了审食其的踪迹，自己还绕了不少路。因此，等他再次查清审食其的踪迹，终于追上来时，已经过去了多日。这时卢义已经在长安办完事，凭着敏锐的嗅觉，轻松拦住了审食其的去路。

  “噫！”

  听清对面的喊声，卢义和简奔几乎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呼。

  秦礼，以及掀开车帘，前后张望的审食其，则僵在了原地。

  既不知道应该尽速离去，还是停在原地耐心等待。好在他们都见过卢义两人，等到两匹马越来越近，他们也就认出了来人。

  “这是什么情况，他们不都在燕国吗？怎么一南一北，追着咱们喊？”秦礼看清来人后，虽然没有了刚才的惊慌，却更加疑惑了。

  审食其则放下车辆，遮挡住越飘越近的尘土，在车厢里说：“是他们来找咱们，又不是咱们找他们，等人来了，问问便知道了。”

  “也只好这样了，希望他们对侯爷并无恶意吧。”秦礼说，想了想，将手中的佩剑握得更紧了，继续警觉地前后打量着。

  “小人简奔，之所以赶来寻您，只是为了求您帮忙！”简奔到底距离审食其的马车近得多，奋力驰骋了一阵，便抢先赶到跟前了。他心中记挂着汲蛮，不等马停稳，便跳了下来，跪在了輂（jú）车跟前。

  “帮忙，帮什么忙？”秦礼扬了扬眉毛，不解地问。

  “救人，救我们共同的朋友汲蛮！”望见简奔已经跪在了輂车跟前，卢义索性从马上跃起，三五个纵身便出现在了秦礼面前。为了表明自己的谦恭，卢义没有丝毫犹豫，学着简奔的样子，跪在了地上。

  “你们不是一个官，一个是贼吗？还有共同的朋友？”

  秦礼打量着卢义两人，嘴角浮起了轻蔑的笑。这两人分明就是在演戏。至于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秦礼还在猜测中。

  “之前在蓟城，我们并没认出对方，等我相互知晓彼此的身份，才明白过来，我们有个共同的朋友叫汲蛮，他此刻正被皇后娘娘关在长安大牢之中。”简奔看出秦礼脸上的不信任，赶忙解释说。

  “的确如此！”卢义点点头，激动地说：“汲蛮是大侠盖聂传人，剑术超群，天底下少有敌手，小人与他惺惺相惜，一见如故……”

  “汲蛮这个名字本侯听过，他不就是多次截杀大汉寻龙队的歹人吗？”卢义的话还没说完，车帘哗啦一声撩开了，露出了审食其那张异常滑稽的白色面庞：“你们死了这条心吧，皇后必杀他。”

  “小人知道汲蛮攻击官家队伍，犯了难以赦免之罪，可是，大人，汲蛮身负绝技，让他就这么困死在大牢里，实在可惜了，如今匈奴虎视眈眈，代地叛乱尚未平定，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只要大人肯帮忙疏通，放了汲蛮，小人愿意说服他，让他为国效力，血洒疆场！”

  简奔移动双膝，挪到马车跟前，手扶车轮，仰望着审食其，哀求说。汲蛮确实犯了重罪，戴罪立功，是简奔唯一能想到的说辞。

  “哼！”审食其冷哼了一声，放下了车帘。

  汲蛮究竟为何被囚禁，审食其比谁都清楚。

  吕后要拿捏鲁元公主，就得把汲蛮攥在手里，岂是“戴罪立功”就能让她回心转意的？再说了，一个侠士，在千军万马的战场上，与死士有什么差别，根本就没有必要对其高看两眼。审食其拒绝接受简奔的请求，除了觉得自己无能为力，更觉得实在没有必要。

  “小人的身份，大人应该清楚吧，只要大人肯帮我们营救汲蛮，小人甘愿为大人所用。”情急之下，卢弃话里有话说了这么一句。

  这话的意思很直白：如果审食其肯帮忙，他愿意将卢绾父子的消息透露给审食其，做他在燕国的卧底。当然，这也是卢弃为了成全朋友义气，对自己主子的又一次背叛。只是从自己嘴里说了出来，他的良心就备受煎熬。如果审食其真的答应了，并且要从他这里套取消息，卢义还不知道有痛苦呢。可是，作为一名仆从，他能被一名朝廷侯爵利用的，也就这些了。若是不出卖良心，拿什么成全友谊？卢义咬了咬牙，巴巴地望着车帘，既希望审食其那张滑稽的面庞再次出现，又暗暗向上苍祈祷，那张滑稽的面庞再也不要出现了……

  “哈哈哈！”片刻沉默之后，车厢里发出了古怪的笑声，等笑声落尽，审食其隔着车帘说：“你如此说，就不怕本侯告诉你家主人吗？”

  “这，这……”卢义的脸顿时红了。

  “汲蛮救不了，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审食其收起笑，语气严肃起来：“简奔这个名字本侯也听过，你不是梁国的太仆吗，似这等四处流落，为了一个必死之人来回奔波，实在不合适，本侯虽然不清楚你为何离开梁国，但是，本侯很想劝你一句，丈夫志在四海，目光应当放长远一些……你说简奔有用，在本侯看来，你更有用。”

  “大人！”简奔回头看了卢义一眼，两人均是不死心。

  “怎么，想拽断本侯的车轮吗？”

  车帘忽然撩开，审食其的左手伸出来挥了挥，不耐烦地说：“去吧，别耽误了自己，更别耽误本侯的行程。”

  “大人！

  卢义大喊一声，挪动膝盖，也想往輂车跟前凑。

  秦礼看在眼里，立刻横剑拦住了他：“放弃吧，没用的！”

  “大人……”简奔的眼泪下来了。

  他什么都清楚，只是不愿意放弃。

  “去吧，我家侯爷说的没错，别耽误了自己。”

  秦礼收起长剑，强行掰开简奔扶住车轮的手，跳上了马车。

  “大人……”

  简奔、卢义同时望着輂车大喊。

  可是，车轮还是无情地转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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