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何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张家老店老板嘴里的南昌亭持剑人想见你。”汉子把宽大的草帽檐向下压了压，沉声说。

  “南昌持剑人，岂不是……”

  简奔顿时瞪大了眼睛。

  “怎么，不敢见他吗？”

  汉子斜眼瞟着简奔，语气中充满了挑衅。

  “你既然知道张家老店的老板说了什么，就该清楚我刚杀了人，而且那老板兴许早就报官了，以我杀人逃逸，又被官府通缉的身份，应该不合适见那人吧？”简奔回望着汉子，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无妨，那人点名要见你，就不担心染上这些事。”

  汉子嘴角浮起冷笑，意味深长地说：“另外，你好像有个朋友叫什么汲蛮的吧，他现在被关在大牢里，你难道就没想过要救他吗？”

  “什么，汲蛮竟关在长安的大牢里！”简奔吃惊不小。他还以为他们在定陶城外分手后，汲蛮正在浪迹江湖呢。

  “去，还是不去？给个准话吧。”汉子似乎失去了耐心。

  “只要那人不嫌惹上麻烦，我有什么好说的，头前带路！”

  简奔将宝剑往剑鞘中一插，挺了挺腰杆，迈开了步子。

  南昌亭持剑人自然是淮阴侯韩信。

  韩信虽然被削去了楚王的爵位，可他毕竟是举世公认的“战神”，自秦将白起之后，又一个兵家集大成者。简奔和当世之人一样，谁能没听过几段韩信的辉煌战绩呢？因此，一听到是韩信想见他，简奔还是有些期待的。只是，考虑到自己刚刚杀了人，不想给韩信惹上麻烦，他这才有些犹豫。随后，那汉子又暗示他跟着去见韩信，可以将汲蛮从大牢中救出来。简奔这才不再有所顾虑，接受了汉子的邀请。

  出了僻静巷子，七拐八拐，走了好一阵，汉子穿过架在小溪上的木桥，在竹丛边的一扇角门跟前停了下来。

  “稍等。”汉子回头看了简奔一眼，扣起右手食指在木门上敲了起来。简奔站在汉子身后听了听，发觉这敲门声似乎暗藏节奏。

  片刻后，角门开出一道缝隙，有个苍老的声音在门内问：“人带来了吗？”汉子赶忙点头。“那就赶紧带进来吧。”苍老的声音又说。

  汉子没再多话，转过身扯着简奔的手臂，把他拉进了角门里。

  长安城官宦人家的建筑布局和定陶的差别并不大，角门进去后便是一处园子，走出园子才是后宅。简奔走进角门后，想冲为他们开门的老者拱拱手，算是初次见面时的致意。谁知道老者连他看都不看，在他们进角门之前，已经转过身子朝着内宅方向走了。简奔看在眼里，只好打消了念头，和那汉子一同跟在老者身后，默默地向前走。

  大约走了一盏茶功夫，老者忽然伸手拦住了汉子，回头望着简奔说：“只见你一人，就在这个偏厅里，赶紧进去吧。”

  “哎！”简奔赶忙点头，在汉子诧异的目光中，走进了偏厅。

  偏厅中陈设非常简单，只有一幅字画，一张长案和一片草席。简奔走进偏厅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侧身坐在长案后的干瘦汉子。

  “这汉子便是曾经不可一世的战神吗？”

  简奔打量着干瘦汉子，暗自琢磨的同时不免有些忐忑。

  “彭越手底下的太仆简奔，说说吧，你为何潜入长安？”

  汉子看着手中的竹简，漫不经心地说，瞅都没瞅简奔。

  “臣下，不，小人，参见淮阴侯！”简奔嘴唇蠕动了几下，还是跪在地上，怀着朝圣的心，给韩信行起了礼。

  “回答本侯的问题。”韩信继续看着竹简说。

  “小人有秘事要上报朝廷！”简奔犹豫了一下，跪在地上说了起来：“那梁王彭越他假意称病，不去帮陛下平定叛乱，也不响应陛下要在梁国就近征兵的旨意，实在有谋反之心，侯爷，你听小人……”

  “单凭你一个从封国私逃长安的乱臣贼子，说的三两句忤逆主上的话，就想扳倒大汉的藩王，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简奔还没开始详细说，韩信就打断了他：“简奔，本侯跟你明说了吧，从你潜入长安开始，本侯就注意到你了，而今你诬告不成，又摊上了人命官司，若不是本侯让人带你来我府中，说不定，你早就被人用绳索套走了！”

  “小人感激淮阴侯的搭救之恩。”简奔又给韩信磕了一个头，这才辩解说：“只是小人所说之事，千真万确，并非诬告，那彭越……”

  “休要再说了，除非你有真凭实据，否则此事根本成不了！”韩信把手中竹简往长案上一放，犀利的目光终于落在了简奔脸上：“还有你那朋友，好好的游侠不做，为何偏偏要和皇家作对？”

  “此事小人确实不知，小人之所以听到汲蛮下了大狱，就跟了过来，实在是因为汲蛮救过我，小人欠他一条命。”简奔解释说。

  “救命之恩，不得不报，此事倒是可以做一做。”

  韩信点点头，眼睛逐渐眯了起来：“不过，在营救你那位朋友之前，本侯要先问你一件事情。”

  “淮阴侯请讲，小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简奔赶忙说。

  “你有把握说服你那位朋友帮本侯做些事吗？”韩信盯着简奔问。

  “这……应该可以吧，汲蛮并非任性之人。”

  简奔有些纠结，却对韩信说了肯定的话。他虽然对韩信非常敬畏，却也想借着韩信的势力把简奔救出来。因此，在回答这个问题时，他撒了谎，并没说实话。事实上，对于能否说服汲蛮，他心里根本就没有底。他之所以这么回答，是想着把人先救出来再说。

  韩信阅人无数，目光何等犀利，简奔的纠结根本就逃不过他的眼睛。然而，韩信此时急于用人，便又多问了一句：“你有几成把握？”

  “九成以上！”简奔这一次没有丝毫犹豫。

  “好，那就先从营救你朋友做起吧。”

  韩信在长案上拍了一下，目光收了回去。

  简奔咬了咬牙，硬着头皮问：“小人身上背负的人命案子，真的没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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