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柳央是经历过的，当初爷爷重病时，那些所谓的亲戚一个比一个跑得远，口口声声说，爷爷心里只有柳央这个孙女，当然就得柳央来负责照顾他，给他养老送终。

  事实上，柳央确实做到了。

  但是爷爷去世后的几天，那些叔伯姑母居然找上门来了，先是各种嘘寒问暖，然后就要柳央更改遗嘱，把爷爷留下的房子分给他们，还说爷爷的遗产，应该归属子女，柳央这个孙女，一毛都不该拿。

  房子是爷爷留给柳央最后的纪念，柳央根本不可能让出去。

  那阵子，她根本不能回家，每次回去，家门口都会坐着不同的人，他们几家平时也不太走动，但是为了夺房子，居然出奇地团结。

  柳央报了十几次警，还跑去他们的工作单位举报，和他们彻底撕破脸，这事才平息下去。

  所以，平时比陌生人还不如的亲戚，突然关心上了，一定有问题。

  “对了，你为什么这么关心小豆子？”张医生见柳央有些走神，连忙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现在像你这样的好同志，真的不多了。”

  柳央平静地说道：“因为我也爱我的爷爷，和小豆子一样，很爱我的爷爷。”

  “原来是这样，你放心，我这边要是有小豆子的消息，一定第一时间给告诉你，你在哪里工作？有没有联系方式？”张医生也是很个热心的人，小豆子虽然是拾荒者家里的孩子，但这些年一直在附近生活，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有感情了。

  柳央点点头，“有的，我这就写给您。”

  柳央留的是裁缝店的电话，那里每天都有人，不怕接不到电话。

  从医院回裁缝店的路上，她就有些闷闷不乐，对于和自己有同样命运，甚至比自己更早面对生离死别的小姑娘，她多少都有些放心不下。

  吃饭的时候，柳央和他们说了这事，刘美华让她放心，一旦有医院的电话，一定第一时间告诉她。

  吃完晚饭，柳央早早地回了宿舍，她现在都有阴影了，上了六楼就得先探脑袋，确定秦悦没有蹲在门口才敢回家。

  星期一早上，柳央还是按时上班的，孔姗给她勾出来的课程是在下午，中午吃完饭出发就可以。

  华江大学虽然和东南食品厂离得不近，但好在交通方便，走到大马路边就可以坐公共汽车，从第二站坐到最后一站，下了车就是。

  早上把工作计划写好后，柳央去了膨化果车间，在那里待到中午，打算去食堂吃饭的时候，李婷居然找上门来了。

  “柳央，我们聊聊吧。”李婷的精神状态看上去不太好，一边头发盖住半边脸，风一吹，隐约露出一道五指印。

  柳央确实很想听听她要说什么，但不能表现得过于明显，李婷和小夏不一样，她只是比较胆小，不是笨。

  “我马上要去华江大学听课，如果是聊学习周演讲的事，明天下午来教育科办公室找我。”

  李婷快步跟了上去，“不是学习周的事。”

  柳央一边往食堂走，一边故意问她，“不是学习周的事，那你想找我聊什么？那天开会的时候，你不是还和华小云和小夏一起拆我的台？我不知道我们有什么好聊的。”

  “有，我能告诉你，一件你很想知道的事。”见柳央没有停下脚步，眼看着快到食堂了，李婷伸手拉住了她，把她带到右前方的围墙后。

  柳央愣了，看着这么柔弱的女孩子，力气居然这么大，自己简直就是被她拽着走的。

  “行吧，那你说吧，不过要快点说。”柳央双手环胸，等着她开口。

  李婷抿了抿嘴唇，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昨天下午，我好好地在家做枕头套，我姑妈一回来就打了我，还说我眼瞎，找了个骗子，他们家根本给不了彩礼，还骂我是个赔钱货。”

  “这事你跟我说也没用，要帮忙的话，你应该去找小夏。”柳央表现出了耐心缺缺的样子，“我得走了，不然饭都吃上了了。”

  “等一下。”李婷吸了吸鼻子，又拉住了柳央，“柳央，我没有做过对你不好的事，所以我今天来找你，是想请你高抬贵手，我太想离开那个家了，就算嫁得不好，我也认了，如果你能答应我，我就告诉你，秦悦念的那份读后感，是谁干的。”

  柳央其实早就知道了，无非就是小夏挑的事，华小云负责动笔，李婷负责跑腿。

  但为了稳住李婷，她只能表现出李婷想看到的惊讶，“你知道是谁放的？”

  “你先答应我，让秦悦停止在厂里卖惨，我就告诉你。”李婷坚定地说。

  柳央真是服了她了，都知道秦悦家里要卖女儿来换儿子的彩礼，她居然还想嫁给秦天？那不是才逃出一个火坑，又要跳进另外一个火坑？

  正想着要怎么回答时，秦悦正好向食堂这边走来，并且看到了自己和李婷在说话。

  柳央义正言辞地说道：“秦悦没有卖惨，而是在为她自己努力，不像你，只会损人利己，你有想过吗，你硬要嫁给秦天的代价是什么？是秦悦牺牲她自己的幸福，来成全你们，大家都是女人，女人何苦要为难女人呢。”

  李婷背对着食堂门口，并没有看到秦悦，还在苦苦挣扎，“她想脱离她的家，也可以去找个愿意娶她的人，为什么她自己不找，还要妨碍我？”

  看到秦悦怒气冲冲地杀了过来，柳央真为她捏把汗。

  果然，李婷话音刚落，就被秦悦一把揪住了头发，“你再说一遍！我妨碍你什么了！我不答应卖身给我哥换彩礼娶你，我就妨碍你了？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

  秦悦这一薅，直接薅下了李婷一把头发，李婷吃痛，反手就给了秦悦一个耳光。

  见李婷还要打第二下，柳央出手，抓住她手臂的同时，叫来围观的人，帮忙把她们送去保卫科值班室。

  柳央下午要上课，和秦悦一起到了保卫科后就要走。

  “央央，你别走。”秦悦一手捂着脸，一手拉住了柳央的胳膊。

  柳央看了一眼她俩，一个左脸手指印，一个右脸手指印，倒是对称得很：“保卫科的同志是讲道理的，你把事情的经过和他们说清楚就行，你不是要学着独立吗？今天就是你独立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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