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人心易变

  盛夏的Z国，晴雨难测。

  已近深夜，原本还有些燥热难当，突然又下起大雨，窗外的风声卷席着豆大的雨滴拍打在窗户上。

  “我赌得的是，他，舍不得。”

  方青回听着苏若的话，抬头一看，平日里眼神中总是充斥着一丝淡淡的冷漠，自从玟姨走后，阿若仿佛对一切都没有什么兴趣，但此刻的她，眸光微暗，眼底却染上一抹自嘲。

  “这世界上，能让他心甘情愿认输的的确只有你一个。”方青回了然道，“我记得那年把你接回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雨天，他就那样站在门外”

  方青回还记得那个时候的苏若，面对亲人的离开以及信仰的崩塌，最后还是选择孑然一身地回到H国，活下去是她的责任，但是如何活下去，他们任何人都不会置喙。

  哪怕苏若选择抛弃过去的一切，他们也只会想办法帮助苏若影藏行踪。

  当年苏若离开后，凌枭遇到暗杀，再后来再次见到的时候已经成为冥渊的少主，身边有个叫什么江晚意的女人，似乎是冥渊某个长辈的孙女，很明显的意思，苏若也不愿再涉足。

  一直到今天，再次鼓足勇气面对凌枭，苏若却还是选择利用了他心里的感情，明明自己赌赢了，但是却没有丝毫的开心。

  是呀，有什么可开心的呢？当初信誓旦旦地说出‘飞鸟与鱼不同路’的自己，现在却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从前的自己，即使知道这世间的不公，但是‘郁箬’的世界里有一个必须实现的目标——贝诺瓦。

  但这几年，从自己以Nyx的身份活跃在百川渡里，慢慢的逐渐变成了自己从来不曾想过的样子，满腹算计与沟壑，从前的郁箬是为了热爱而跳舞，但现在的苏若学会了波诡云谲的手段心机。

  说起来真是讽刺，曾经自己最不喜的就是凌枭不能做简单的霍家二少，只做她的霍祁安，冥渊少主凌枭是那时自己最讨厌的名号。

  但现在的自己，顶着苏家大小姐的名字，但是暗地里却实搅动风云的百川渡二当家，黑市里闻名的车神Nyx。

  方青回的视线落在了苏若清冷的脸庞，面露不忍，“阿若...”

  “二青，还记得小时候舒姐带我们去爬山，我们在那棵梧桐树下许的愿吗？”苏若没等方青回把话说出口，突然问道。

  方青回沉默半晌，嘴角微微勾起，“记得。”

  “那时候我的愿望是站到最高的舞台上，拿到贝诺瓦金奖。”云淡风轻的口吻。

  “我说总有一天我会用我的镜头拍下最美的极光。”

  语毕，坐在沙发上的两人突然相视一笑。

  这才是，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曾经期许过的东西，在岁月的波折里早就被磨光了热情。

  当初的‘郁箬’和‘方青’，在妈妈和姐姐的守护下，自然有完成梦想的权利，但是从苏玟和方舒离去的那天开始，

  从方青改名为方青回、郁箬变成苏若那天开始，

  从他们接过亲人的担子，成为百川渡当家人的那天开始，一切就已经不一样了。

  方青可以仗剑走天涯，郁箬可以只想要一个归巢的爱人。

  但是作为百川渡大姐的方青回肩负着所有人的希望，苏若承担着属于苏家人的责任，曾经期许的一切是天真也是稚嫩，但终究都回不去了。

  早在两人一起经历了无数的风雨后，在方青回亲手处理了看着自己长大的长辈后，在苏若学会了在波诡云谲中算计人心后。

  她们终归是不一样了。

  “有几天没喝酒了”方青回起身走到酒柜边，伸出指头点了点酒柜里的酒。

  随后，拿出其中一瓶，“这次喝这个怎么样？”

  坐在沙发上的苏若，头也没回，只是回了句“都行”

  方青回把酒倒上之后，微微侧头，语气闲散又意有所指：“不管怎么说，咱们今晚还是赢了不是，cheers！”

  苏若端起酒杯，浅浅地喝了一口,慢慢阖上双眼，感觉到香醇的液体攸然划过舌尖，润润地淌过喉间，徐徐地游离在鼻息之间，最后在悄无声息地潜入血脉中，让人久久无法忘怀。

  不知为何，原以为见到记忆里的那个人会是痛不欲生，哪怕是喝惯了的酒入口也会变得苦涩，一如当年自己第一次开始喝酒的时候。

  但眼下这杯酒，却没有想象中的苦涩，只有是清甜的果味。

  “二青，今天这酒不错。”

  方青回不置一言，只是沉默着替苏若再倒上一杯，然后举杯示意。

  自从方舒和苏玟离开之后，坐在一起喝酒已经成了两人不可言喻的默契。

  没有任何人的打扰，只是两人静静地喝着，等到微醺之际，便是对这生活的无言抗拒，也是这昏暗世界里的一场绮梦。

  一些无法宣之于口的东西就在此刻得以宣泄。

  酒杯里既有今天的情绪，也有明日的期许。

  “阿若，你能走出来，我很高兴，玟姨和姐也会开心的。”方青回将自己杯子里的最后一口酒一饮而尽。

  苏若为她续上，也伸手给自己添了一杯，青葱一般的手指捏着水晶杯细细的杯柄，顺势坐在了地毯上。

  方青回也跟着脱下外裳，坐到了苏若旁边。

  两人似乎都有些醉了，软绵绵地趴在茶几上。

  平日里白皙细腻的脸上都染上了深深浅浅的酡红。

  “这次你先睡着的话，那笔钱就是我一个人的。”方青回说出自己这次的赌注。

  苏若也不甘落后，“你输了，我要七成。”

  抬手比出一个OK的手势，又是一饮而尽的一杯。

  夏日的清晨格外的清凉，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印在苏若的脸上。

  空气中还弥漫着清甜的酒味，时间仿若停滞在这一刻，一切都是这么安静而美好。

  “醒啦？去洗漱吧，待会咱们还有件事需要忙。”方青回刚洗完澡，拿着一张帕子随意地擦着头发上的水珠。

  苏若懒懒地从沙发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厕所。

  拿着一把牙刷，嘴里还有没吐完的泡泡，“忙神马？”

  方青回将昨晚的衣服丢进脏衣篓，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干净的衬衫。

  慢条斯理地扣着纽扣，头也没回，“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切，故作神秘。”苏若撇撇嘴，回到卫生间准备洗个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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