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至死不渝

  霍砚池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戒备。

  “我从拿到的调查里看到了货车司机的死亡报告，但是司机身上的一处纹身有古怪。”

  说着从随身携带的文件袋里拿出了一张照片，指着照片里的纹身，继续说道，

  “这处纹身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不引人注目，但是它其实只有一部分，完整的图案应该是这样的。”说着拿出了照片后的一张白纸，纸上是手绘的一张速写。

  凌枭幼时曾见过霍砚池画画，所以能够看出眼前这张速写应该是霍砚池画的。

  画上的图案十分怪异，看起来是个牛首一足的怪物。

  看出凌枭的疑惑，霍砚池神色依然凝重。

  对着凌枭解释道，“这是‘夔’（kui二声）。”

  “夔？”

  “对，”

  《山海经》记载，夔为上古神兽具有无上的威力，状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出入水则必有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其名曰‘夔’。

  凌枭知道自己这个大哥，早些年外出历练经历了很多事，有的甚至连现在的他都查不到，耐心地听霍砚池继续解释。

  “司机身上的纹身便是极简的‘夔纹’，而就我所知，如今这世上有一个地方将夔视作圣物，并且一直以继承‘夔’为信仰。那个地方是个岛屿，没人知道名字，有人称它为幽灵岛，”

  “至于为什么称为幽灵岛，是因为这个岛会消失，曾经有人在航行时发现了它，结果还没等靠近，岛屿却逐渐缩小，最后沉入海底，在此后的岁月里有很多人发现过它的踪迹，但是却无一人有机会靠近。”

  幽灵岛？

  凌枭仔细搜索了一下自己的记忆，确认没有接触过这个什么幽灵岛，但是看到霍砚池的神色晦暗，知道他将要说的东西只怕的确很严重。

  霍砚池看到凌枭不置一言，只认真倾听的模样，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已经认识到，自己所说的严重性，继续坦言。

  “我曾经去过这个岛一次，仅有一次，当时是接到一名外籍男子的雇佣，奉命护送一个研究团队，结果在过程中受了点伤，团队里的一个教授将我带回了岛上，”

  “但实际上却并没有将我带回他们的主岛，只是安置在外围的一个小岛上，在那儿呆了快半个月，我基本没有离开过岛民的视线，但那里的人，都有一个特征，就是身上都会有代表信仰的图腾。其中‘夔’是最高级的一种，养伤的半个月里，我没有探听到任何关于主岛的讯息，甚至是名字。”

  听到这里，凌枭大概明白了霍砚池的意思，如果这场意外和那个岛上的人有关，那真相就不是那么容易可以查出来的了。

  以霍砚池的能力来说，一个普通的岛屿不可能让他半个月的时间都束手无策，甚至这么多年都不曾提及，只怕这次如果不是见自己的行动过于冲动，会引火烧身，都不会主动提及。

  凌枭嘴角带笑，周身却都散发着让人胆寒的狠厉气息。

  “大哥，你离开的时候还发生了什么对吗？”

  知道瞒不过凌枭，霍砚池叹了口气，

  “是的，在我的伤势即将痊愈的时候，当初的雇佣者带着一名中年男子来到小岛，身边跟着的是那位带我回岛的教授的学生。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被人注射了药物，昏迷了过去，再次醒来已经在离岛的船上了。”

  “在我昏迷期间，有短暂的苏醒过几次，只听到人说‘这是Dr.yu要保下的人，希望麒先生还是将他完好无损地送走。’我猜测这个Dr.yu应该就是当初那个带我回岛的教授。我能告诉你的就是，那个岛上的人绝不简单，无论是实力还是装备绝不输于这外面的任何一方势力，甚至高出甚多。”

  霍砚池深知那个岛上的不好惹，他怕自己这个弟弟，一怒之下踢到什么铁板，凌枭这个人向来是个不怕事大的，如今他虽然手握实验室，但是相比于那个岛上的凝聚力来说，凌枭面对的困难着实不少，眼下绝对不是挑事的最好时机。

  凌枭只是兀然起身，走到窗户附近，伸手拉开紧闭的窗帘，明媚的阳光顿时充斥这个原本昏暗的房间。

  阳光照耀下的男人，脸上还带着因为熬夜没有修理的胡茬，头发凌乱，但是此刻眼底的阴霾就连如此耀眼的阳光都驱散不了。

  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可如今，阳光把我的寂寞照的更加荒凉。

  霍砚池此刻似乎明白凌枭的心思。

  凌枭是宋清宁和凌淮清一夜荒唐后的结果，而那时的凌淮清还没有暴露出自己的偏执，宋清宁也需要一个合适的联姻对象结婚，两人便顺其自然的在一起了。

  婚后没多久，凌枭便出生了。

  但凌枭还没有满月的时候，宋清宁发现凌淮清费心掩藏的巨大秘密，立刻同他离婚，在凌枭爷爷奶奶的授意下带着出生还没有百天的凌枭回到了F国。

  在宋清宁同霍怀仁再婚之前，宋清宁因为对凌淮清的厌恶，对凌枭这个儿子基本处于不闻不问的状态，凌枭五岁时宋清宁带着他嫁进了霍家。

  霍砚池比凌枭大四岁，第一次见凌枭时只觉得是个长相可爱的小团子，就是性子有些过于安静，后来因为霍家两口子醉心工作，家里只有异父异母的兄弟两个相依为命，霍砚池如兄如父地带着小凌枭，直到后来霍砚池独自离家闯荡。

  而那时宋清宁生下了宋悦心，16岁的凌枭又开始带着一个奶丫头。

  一直以来只有郁箬是唯一一个将凌枭视作自己全部的人，给予了凌枭全身心的爱与关怀，在凌枭青春懵懂的时候，郁箬闯进了凌枭的世界，她充斥在凌枭所有青春里，少年的心，从此再也无法接受任何一个人。

  而如今，这个让他情根深种的女人为了他的母亲死了，只怕凌枭的心里永远都无法忘记她。

  阳光下，凌枭微微抬头，闭着眼睛平复着内心的汹涌和挣扎，再睁眼时，又恢复了死水一般的沉静，好似那个差点失去理智的不是他。

  “大哥，你放心吧，我答应过阿绾，无论何时我都会好好活着。所以，我会一步步来，即使我变得不再是我，即使我变成凶徒。”

  霍砚池回家后忍不住回想凌枭最后的话，

  即使我变得不再是我，即使我已变身成凶徒，即使整个世界已变为废墟，我仍然会用全部生命来爱你，至死不渝...——东野圭吾《变身》

  将世界变成废墟吗？看来郁箬的死，对凌枭来说真的是无以言表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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