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西走进张家康办公室，张家康脸色非常难看。

  “邮件痕迹找到了。”张家康把电脑转向林西，播放了一组后台截屏——

  显示的是林西的电脑上，13点45分收到第三组对照表，三十秒之后，这份邮件被删除，并同时清空了垃圾站。

  “你的电脑，你的删除痕迹。”张家康盯着林西。

  “我没有删除过！”

  “21号的13点34分，你在哪里？”张家康问道。

  林西打开手机里的工作表：“当时跟程耀开会，在2号会议室。”

  “每个人的电脑都有开机密码，除了你，还有谁能开？”

  “大活部的人都知道，密码，我来华声的第一天。”林西如实汇报。

  张家康思索。

  “我不接受有罪推定，申请调查21号这天的监控。”林西提出。

  张家康看向一旁的小哲：“监控可以调取么？”

  “那几天物业公司来做监控更新，不保证能查得到。”小哲回答。

  *

  林西走回自己办公室，部门同事们都在那里等她。

  “查到是谁在背后搞鬼么？”程耀关切地询问。

  林西摇头。

  “你有怀疑对象吗？”魏天问。

  林西摇头，没有头绪。

  “西姐，这个王八蛋太阴险了，找出来我非打死他不可。”王强咬牙切齿。

  陈雯一语不发，状似整理文件。

  “要不，报警吧？”谭莎莎建议。

  林西未置可否。

  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陈雯掐着自己的手。

  “报警对公司影响不好。不管是谁，只要被查出来，就别想在翻译圈混下去。”林西理智地回答。

  陈雯掩下所有情绪，垂眸不语。

  *

  小哲敲响林西办公室的门，刚敲了一下，林西就急匆匆地打开了。

  “小哲，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没有。”小哲摇头，“但有三个镜头，大概6分钟的黑屏，其中一个正对你办公室。”

  “黑屏内容可以修复吗？”

  “不能。”

  “是不能，还是不愿？”林西认为小哲对自己仍有意见。

  “既不能，也不愿！林总监，您也看到了，这个点我还在加班，就是在帮你一帧帧去看，现在我得下班了。”小哲说完，准备下班。他刚站起来，回头看到了肖一成。

  “你怎么来了？”林西纳闷。

  “你先吃饭。”肖一成把饭盒放在林西面前，接着又对小哲做一个“请”的动作，“咱们谈谈？

  “你是谁？你想干嘛？”小哲不解。

  “走吧。”说完，肖一成拉着小哲离开林西办公室。

  林西不放心地原地踱步，刚准备走出去看看，肖一成回来了。

  “没事吧？小哲人呢？”林西发现小哲并没有跟过来。

  “回去了。他说明天中午之前，会恢复素材。”

  “你怎么说服他的？这小子可是油盐不进的。”林西很好奇。

  肖一成笑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给他什么好处了？”

  “大厂内推名额。”

  “就这样？”

  “博大计算机系毕业，怎么甘心一直做网管呢。”

  林西做了一个佩服佩服的手势。

  *

  次日早晨，林西刚走进办公室，面前就丢来一个U盘。

  “你心脏怎么样？”小哲戏谑。

  “是谁？”林西询问。

  “心脏好的话，你就看吧。”小哲说罢离开。

  林西看了U盘一会，插进电脑，看到素材的一瞬间，她震惊了。

  这时魏天敲门进来，发现她脸色不对，问道：“你怎么了？数据恢复不了？”

  “我出去一趟。”林西面无表情。

  “是陆克礼的人干的吧？”魏天又问。

  林西没有回答，径直离去。

  “林西脸色很难看，到底怎么了？”谭莎莎问，众人不解。

  *

  林西的车停在一个老旧小区里，她仰头看向一户人家。

  “我在下面等你。”肖一成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林西来到一处房门口按门铃，一个赤着上身的男人来开门，不耐烦的问：“找谁？”

  “陈雯在吗？”林西问。

  男租客侧身，让林西进门。

  这是一套三居室的合租房，客厅里杂乱无章地摆放了一堆老旧家具，甚至还有两辆电瓶车。

  男租客在客厅里健身，捶沙袋，嘴里发着哼哼哈哈的声音。

  厨房里，一个画着浓妆的女租客正在吃方便面，一边吸溜吸溜地吃，一边讲大声讲电话：“我靠，这个单子你们谁也不许跟我抢，老娘几个月没开张了，再这样下去要露宿街头了。”女租客侧头夹着手机，拿着泡面走向自己房间，跟林西擦肩而过的时候撞了一下。女租客浑不在意，啪一声关上自己的房门。

  “那儿呢。”男租客示意。

  林西看向北面一间紧闭的房门，敲了敲：“是我，林西。”

  屋内传来淅索的声音，半晌，门打开。陈雯面上波澜无惊。陈雯侧身，将林西让进屋内。

  这是一间十平米左右的房间，向北，无光。屋内陈设老旧局促，一米二的小床靠在窗边，中间是电脑桌椅，靠墙的地方是拉链式的简易衣柜，门后倚着一个拖把。屋内甚至没有多余可坐的地方。

  “你是陆克礼的人？”林西问。

  陈雯摇头。

  “那是有人威胁你？”

  陈雯又摇头。

  “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说出来，有问题我可以一起和你解决。”林西循循善诱。

  陈雯依旧一言不发。

  林西叹了口气，无奈地说：“辞退公告今天就会发到官网。”

  “你早就打算试用期满了以后开了我，横竖我留不下来。不是吗？”陈雯终于开口了，语气里充满了委屈。

  “我是做了什么让你这么觉得呢？”林西不解。

  “那天，我在工地，你打电话回来让我查资料，嫌弃我做得不够好，那时候我就知道，我留不下来了。”

  “我一直对你严格要求是因为我一直在替你争取入职后更好的待遇，所以会对你这么严格。但没想到你曲解了我的意思。”林西解释。

  “随便吧，结果就是这样，你怎么说都行。”陈雯不信，不屑地说。

  “为什么你要背着我删除我那封邮件？”

  “我……那时候刚被你批评完，又被你扣绩效，很生气，一冲动就……我后悔过，但删得太干净了，我找不回来了。”陈雯低下头。

  “你有错误，我批评你，难道还是我的不对？”林西更不理解了。

  “你对，你永远都是对的，你是林西，你怎么会有错。”陈雯开始了对林西的控诉，“我有错，可无非就是日期写错了，全角变成半角。甚至有许多不该干的活儿，你让我去做，我不许有怨言，做错了还要被你骂！凭什么最苦最垃圾的活儿永远丢给我？！凭什么我做错一点点，你就疯狂暴雨批评我？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有尊严，我也会痛！”

  “所以，我对你的栽培，对你来说是一种痛苦？”林西伤心。

  “栽培？别说得这么好听，你对我只是职场霸凌！”陈雯冷笑。

  林西深呼吸，耐着性子解释道：“还记得跟你一起来面试的，一共九个人，除了你，其他人都是985毕业的，可我却选择了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陈雯不说话。

  “在你身上，我看到了当年的自己的影子。起点不够高，但足够努力。华声向来不缺优秀人，但他们还在努力。所以我们只有付出更多，才可能赶超他们！”林西说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

  “我不需要！”陈雯大声说。

  林西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你不懂，像你这种人永远不会懂！是，你和我一样不是一个好学校毕业，  可你外公是高教授！你爸爸做生意家里不差钱！我怎么和你比？你看看我这里，我想查资料，网络不行！我想安安静静看书，隔壁楼上楼下都在吵！我怎么可能跟你一样，林西，我不需要出人头地，我只想好好活着，我只想哪怕有一张舒服的床有一晚上睡踏实了！”陈雯将心中的不满悉数都发泄了出来。

  林西没有接话，让她一口气说完。

  “可是不行……”陈雯拿起手机，指着破碎的屏幕，“你永远会火急火燎的催我做事，我的手机屏幕摔碎了，我舍不得换。林西，我从来和你不是一种人！你别假惺惺为我好了！”

  陈雯说着，忍不住流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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