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老友三三两两交头接耳。

  魏天问起单子情况，李俊却不说具体的话，露出尴尬的表情。

  陈潇在一旁解释道：“魏天，你可真够实在的，李俊说有单子，那是想把林西诈来。”

  魏天露出不悦的表情，让他们别拿工作开玩笑。

  李俊赶紧解释：“别听陈潇胡扯，我们公司真有单子，不过——我们老板娘不让给你们。要怪就怪你们华声林西名声在外——”

  肖一成一听“林西”三个字，竖起了耳朵。

  李俊故弄玄虚地说：“一个漂亮的女人在职场干得风生水起，总是有许多传闻。你懂的！”

  肖一成突然开口问道：“比如呢？”

  魏天赶紧打断：“你别听他们胡说。”

  肖一成呛了魏天一句：“还没说，怎么知道是胡说？”

  魏天吃惊道：“林西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

  肖一成饶有兴致地问：“我不知道，来，谁第一个说。”

  陈潇一听当事人都放话了，立刻来了劲：“哎呀，林西那点事儿，早就传遍同学圈了。都说她是末流211女生跑来我们学校捞男友，根本就是司马昭之心。后来果不其然，老肖没考上马蒂斯理工，她就把人踹了！可她万万没想到，老肖现在衣锦还乡了，现在指不定怎么后悔呢。”

  肖一成突然大笑着鼓掌，众人也跟着起哄。

  陈潇立刻求肯定：“老肖，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像她这样的女生，你怎么可能看上？”

  “你还真是在胡说。”肖一成画风突变，脸立刻冷了下来。“当年明明是我对林西死缠烂打吧？你们全都失忆了？”

  众人突然失声，都懵了。酒桌上的气氛，一时僵了。

  陈潇被打脸，赶紧解释道：“都是别人在传，我……我只是转述。”

  肖一成笑着说：“不过，她现在有没有后悔，倒是吃不准。谁来说说？”

  众人面面相觑，这次谁都不敢再开口了。桌上的气氛顿时降到冰点。

  李俊的手机突兀的响起来，打破了僵局。李俊接通手机视频，点公放。手机视频里出现一个穿着朴素，脸蛋黑黝黝的男人，是远在山区支教的赵晋远。

  李俊把摄像头对准肖一成，赵肖两人互相打招呼。

  赵晋远对肖一成说：“老肖，回头我一定要请你一顿大餐啊！”

  陈潇看不下去：“喂，凭什么只请老肖啊！看人家发达了，就巴结？鄙视你！”

  饭桌上众人起哄。

  赵晋远进而解释道：“老肖他们的翻译机，半年前做测评，无偿支援了我们县教育局100个，在他们公司产品的辅助下，今年县初中英语中考水平有了质的飞跃！你们啊，多跟老肖学习学习，看人这觉悟！”

  老同学插科打诨，场子又热起来了。

  *

  酒店宴会厅，林西应酬完一轮，搜寻谭莎莎的身影，发现她在甜品台前吃东西。谭莎莎刚吞下一粒马卡龙，见到她，她赶紧用手捂着嘴。

  林西从身旁经过的侍者盘子里拿了杯香槟，塞到她手上。

  谭莎莎加快了咀嚼速度，想说话时，一名四十多岁微腆着肚子的男人——孙有为端着酒杯来到两人面前。

  林西热情地介绍：“来来来，介绍下，谭莎莎，‘中译青年杯’联合国文件翻译大赛第一名，现在我们大客部轮岗；莎莎，这是今天东道主，敬格资本的孙有为孙总！”

  孙有为举了举酒杯：“敬两位美女一杯！

  没等谭莎莎开口，两人一干为敬。谭莎莎傻傻地举着酒杯，有些无措地说：“……我……酒精过敏。“

  孙有为“笑咪咪”地调侃：“看来，是今天我们敬格准备的酒不够好啊！”

  林西：没有的事！

  林西连忙冲谭莎莎使眼色，示意她一定要喝。谭莎莎却把酒放到了侍者的托盘上。孙有为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林西赶紧接过谭莎莎的酒杯：“孙总，她确实是酒精过敏，我替她喝，您别介意。”林西一饮而尽。

  孙有为从侍者手上又端下两杯：“替人喝酒，那都是要三杯起跳的。”

  孙有为示意林西还有两杯没喝，林西表情古怪，但还是笑着把剩下两杯都喝了。孙有为总算开怀。

  谭莎莎有些歉意地看着林西：“我去给你拿杯柠檬水。”

  看到谭莎莎离开后，林西不解地问孙有为：“孙总，您平时总让我少喝酒，今天这是唱哪出？”

  孙有为解释：“我这是帮你立威。你替她挡酒，以后她就欠你一份人情，就得记你的好。这敲打新人啊，就要恩威并施。”

  林西无奈地笑了：“劳您费心了。”

  谭莎莎拿着水杯匆匆回来，孙有为恢复公事公办的脸色。以招待客户为由，先离开了。

  谭莎莎递上柠檬水：“你没事吧？”

  林西反问道：“你没事吧？“

  谭莎莎一脸愧疚：“对不起，我真是酒精过敏。”

  “进入大客户部都要填报一张自己的生活习惯明细表，看来，你没上传？”

  “我……我以为不急，所以就先弄那本医学翻译了。”

  “不要以为这是形式主义的表格，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软肋，填报表格就是为了更好地和同事们进行协作。”

  谭莎莎茫然不解。

  林西耐心地告诉她：“比如王强，他害怕任何有羽毛的动物，所以去年的禽类贸易会，他就不用参加。比如陈雯，她有严重鼻炎，那香水类的活动就无法出席。所以，你现在明白了吗？”

  谭莎莎弱弱致歉：“抱歉，我今晚回去就会填报。”

  “现在你知道自己不合适去农贸会了吧？如果你在农贸会上，有人敬你酒，你也说你过敏？”

  “去农贸会就一定要喝酒？没道理吧？酒桌文化是陋习。”

  林西正色，非常严肃地说：“酒桌文化是礼仪还是陋习，这取决于人的发心，而不是酒本身。商务浅酌这是合作双方的基本礼节。”

  “那你的意思，就是我得卖笑？”

  “我说的不是喝酒，而是怎样与不同的人打交道！大客户部的工作内容，不仅为客户提供优质的翻译，还包括人情往来，人情世故。”

  “从今天刚走进这道门，你就穿梭在人群中，一个个恭维他们，讨好他们——如果你希望我成为像你一样的人，对不起，我做不到。”

  谭莎莎准备转身走，被林西一把拉住：“你不能走。”

  谭莎莎甩开她：“凭什么？！”

  林西：“刚才你拒了孙总的酒，这会儿又先走了，你让人家怎么想？他是我们大客部的VIP！”

  谭莎莎气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

  林西缓和了语气：“想走可以，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不适合大客户部的工作模式？”

  *

  洗手池边，谭莎莎在给自己泼冷水，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她看着滴滴的界面，犹豫了半晌，还是退了出来。

  谭莎莎重新回到宴会厅，林西却不在刚才的地方。谭莎莎四处搜寻，终于在角落里发现了靠着墙的林西，把她扶到休息室里。

  林西靠在沙发上，十分痛苦的样子。

  谭莎莎坐在她对面，又担心又恼怒：“有意思吗？”

  “还不是为了……”林西话没说完，忍不住干呕，谭莎莎赶紧把垃圾桶递给她，她却吐不出来。

  林西擦擦嘴，叮嘱谭莎莎：“记住，你的同事连干几杯后，你不要走太远，要随时观察他，明白吗？”

  谭莎莎郁闷：“我真不懂，非得搞这么狼狈吗？！”

  林西作势要吐。

  谭莎莎看她难过的样子，于心不忍：“要不要……我去帮你买点粥？”

  林西闭着眼，很痛苦的样子：“不用……让、让我休、休息一会……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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