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问题，要多多争论，真理越辩越明，也要经常指正同袍的缺点，要红红脸、出出汗！战场上都知道的东西，忘了？当初是战场，一个不对就会被敌人杀！眼下和平了，就觉得不重要了？

  还有，什么情义、面子，这些东西重要吗？

  都是假的！

  有人给你一斤黄金，让你把战友杀了，你杀不杀？十斤，一百斤，一千斤，一万斤呢？甚至，皇帝说了，杀了对方，就给你封侯，有几个能扛得住诱惑？

  再比如，你们当部曲，有几个真的是毫无私心，就是单纯想要为我这个营主肝脑涂地？

  这是人性，没什么好羞耻的！

  人和人之间就这样，除了血脉关系，剩下都是因为利益关系才会渐渐的走到一起，因利而聚，利尽则散……

  孙二狗，你龇个牙乐什么呢？你挺骄傲是吧？你如果毫无私心，那就更让我失望！因为你这种人好听点叫愚忠，不好听点叫傻子！

  愚忠是什么？

  愚忠就是你明知道我走在错误的道路，你却并不能让我警醒，其他人好歹渐渐散去，说不定还能让我有些反思，你这种人呢，陪我一起去死，看似是忠诚无比，实际上是我死亡路上最大的推手！

  而且，我不是你爹，没有任何的生养之恩，你这么对我，对得起父母，对得起家人，对得起祖宗吗？”

  柳文岳一番辛辣批评。

  继续开口。

  “做人，应该有点目标，有点志向，有点理想……

  就好像，你们现在高低也是个小地主，起码吃喝不愁，你们聚在我身边，大概率是想要更大的富贵！

  有这个机会吗？

  有！

  但是，你们的理想，太小……

  我就不一样了，我的理想是改变世界！

  我不需要你们的忠诚，不需要你们的恭顺，想站在我身边，能站在我身边的，只有一种人——

  助推我理想的人！

  要么，大家发自内心的认同我的理想，大家做同志，要么是因为种种原因，愿意服从我的理想，一起奋斗。

  这些，我都欢迎。

  哪怕是装的，只要装一辈子，那就是好同志！

  如果装不下去，无非是追求理想群体的自我净化……

  无论是现在离开，或者半路下车，都无所谓，我还能念几分香火情，若是有点小心思，不仅仅背叛理想，还想着用同志们的理想去换钱的人，这种人会死的很惨！”

  柳文岳喝口茶。

  开始断断续续的诉说着自己的具体理想……

  很繁杂。

  从个人讲到民族……

  从生产生活的变革，讲到民族生存空间的争夺战……

  从提高生产力，讲到人类幸福指数……

  从饿不死，到人均280公斤的温饱线，再到人均400公斤以上彻底的吃饱，吃好……

  从活得不如狗，再到像狗，再到彻底的变成人……

  从人类的劣根性，讲到制度约束……再到，有人富，自然就有人穷，共同富裕才是人类最终的出路！

  部曲……面面相觑。

  好似受到了精神洗礼。

  甚至，他们感觉到一股怪异感……

  柳文岳总是提个人，提民族，从未提过国家……

  稍微回忆一下当初刚入柳字营的课……

  “国家无所谓，什么大唐，大明，其实统统都是假的，什么千年的世家，百年的王朝，都是假的，世界上最真实的是阶级！为这些食利阶级拼命，你有病还是我有病？我们要把他们一起埋葬！

  我们要解放的是整个大唐的百姓！

  只要摧毁了国家体制，无论是继续叫大唐，还是其他东西，有关系吗？”

  好吧……

  确实是改变世界。

  甚至属于有点疯狂的构想！

  然而，柳文岳接下来又详细的告诉他们自己分为几步走的计划！

  比如……

  从商业倒逼生产力发展，从思想变革，一步步的启迪民智，并且寻找同志，大家一起埋葬世界……

  柳文岳已经成功了一些。

  比如，本来应该无限强大的皇权，已经成了三龙治水。

  而皇权的分散，外加利用三方的矛盾，已经给商业挣脱了一部分枷锁！

  总的来说，前途一片光明，大家顺着荆棘走下去，必然会成功！

  部曲陷入沉默。

  呛啷！

  吴三陡然拔刀……

  呛啷！

  呛啷！

  呛啷！

  几乎下意识，所有人立刻拔出兵刃。

  有的人对准吴三，有的则是立刻涌到柳文岳周围，紧张的把其护卫在中间，有的则是立刻堵住门口。

  “放下武器，都是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同袍兄弟……何必刀剑相向。”

  柳文岳立刻开口。

  随之，又将目光投向吴三，叹息道：“有不同意见可以提……拔刀？你想杀谁？你能杀谁？”

  吴三二话不说，抢先朝着身边的章来福挥动刀背，打落对方的武器，随后才丢下武器，单膝跪地：“营主，当初战场上，这小子就不大对劲，很多时间点的行为轨迹，根本对不上！刚刚，他趁大家思索间，右手攀上腰间，偷偷摸住兵刃，我以为……应该严查！”

  面对吴三指控的章来福，一声不吭。

  只是低着头。

  众人立刻一拥而上，把对方锁拿。

  接下来，气氛开始有点不对劲……

  每个人看往日手足兄弟的眼神，满是猜疑！

  “呵呵，你们啊，太紧张了。”柳文岳笑着摇头：“能入军营，愿意在草原出生入死，他的身份必然是中原人，最后必然会把情报归结到执棋者身上，而眼下能称得上执棋者的势力无非是那么几个。

  世家、百官、皇族。

  世家和百官嘛……封建帝国时代，大家都是捧着卵子生活，谁真的不想走一条新路，既能限制皇权，又不使国家混乱？哪怕因此失去一部分权利，他们也是乐意的。

  眼下，皇帝一句话，他们九族上上下下几万人，十几万人，说死就死！

  如果我提出的方案很好，他们愿意作壁上观。

  说不定还愿意提供一些帮助。

  大不了，走到中途的时候，大家各凭手段，看看是他们能挡住时代的车轮，停留在中级阶段，还是被时代的车轮碾压，彻底的走上终极阶段，起码，现在的我们并不是敌人。

  至于说皇族……一样的道理。

  我从没有隐藏过自己的观点。

  有些话，太子也认同。

  百年王朝，千年世家……想要摆脱这个怪圈，想要正真的千秋万代，那就只能试一试我的方案，试一试收缩皇权，从决策者变成仲裁者……无论是中级社会形态还是终极社会形态，只要皇帝不变质，李唐就能一直享受香火。

  还是那句话……人性很难改变，世界需要这么一位公正的，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仲裁者。

  况且，他们也能选择在中级社会形态一直拖延，甚至是和世家、商人混为一体，既能享受决策者的威严，还能得到一个庞大的，实力无比强大的帝国……

  皇族的选择太多了。

  现在就干掉我，是最下策！

  特别是太子信任我，太上皇没有那个能力，咱们的陛下……自信，喜欢冒险……我觉得他会赌一赌。

  想要我命，应该是世家、豪族、地主、百官、皇族……这么排序才对。

  所以……放开他吧。

  人终归会死。

  无非是早晚罢了。

  再说，无论执棋者什么心态，哪怕是皇族，我也有一搏之力，其余人……谁输谁赢，尚未可知，要是赢了，还能避免很多豺狼窥伺，说不定会有很多软弱的食利者，会绝望的跪下，求一个合作的机会。

  希望我们把他们清扫到历史的垃圾桶的时候，轻一点，慢一点，他们也会竭尽全力，努力展现自己存在的必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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