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明用手撑着地，青筋暴起。出来的人是老刘，这就意味着1她们已经死了。

  和他一起出了几十个任务的同伴们就这么死了，死的默默无闻……

  云天明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可从骨头里传来的剧痛就像上万只蚂蚁在血管里爬，又疼又痒，每一次呼吸都巨疼无比。

  云天明重重倒地，疼得剧烈痉挛。

  周琅闭上眼，似乎已经认命。

  老刘一挥手，浓郁的黑烟瞬间将所有人淹没。

  “对不起，哥哥，这次我骗了你。”牛星华额头的眼睛突然睁开。

  老刘一顿，低头看他。

  “嗡！”

  牛星华手里抓着云天明交给他的玉合欢，此时的玉合欢正散发着轻柔的暖光。

  老刘突然呆滞住，牛星华立马从他手上挣脱，一把抓住断刀，插进老刘心脏。

  “对不起。”牛星华轻声说。

  老刘从迷惘中挣脱，痴痴一笑，轻拍牛星华的脸。

  “要杀我光摧毁我的心脏可不行。”

  老刘将短刀拔出，牛星华再次举起玉合欢，却被突然冒出的黑刺击碎。

  老刘高举起手，恐怖的黑烟在他手心凝聚。

  “不要！”潇涵大喊，在黑烟中伸出手，可她突破不了黑烟的囚笼。

  可这属实是误解老刘了，毕竟老刘根本没有对牛星华动手的意思，不然他、他们早就已经死了。

  “啊……”林天生痛苦地哀嚎，他体内的黑烟不断涌进老刘体内，将残缺的心脏补全。

  “渠帅大人，没了我您如何吞下锦官城全部产业，大人……”林天生发出绝望的哀嚎。

  “咚！”

  林天生的尸体从半空落下，像个垃圾似的被老刘丢到一旁。

  “有了她，就不需要你了。我最恨别人欺负我弟弟了，更何况还是你这么个蝼蚁！”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边想让你远离她，一边却又鼓励你勇敢追爱吗？”老刘突然看向牛星华，轻声问。

  “为什么？”牛星华放弃似得躺到玉合欢碎片间。

  也不嫌硌得慌，不远处的周琅心说。周琅突然疑惑，哎？自己怎么一点都不怕？都快死了哎。

  老刘弯腰，认真地看着牛星华，似乎要把他的脸刻进脑袋里。

  “因为她根本配不上你啊。你可是我的弟弟哎，你配的上最好的。一个锦官城首富的女儿算什么？西方的公主或许才勉强配的上你。”老刘轻笑着，带着男孩的拘谨。

  “我知道潇涵和你一样骗了我，即使我和她的相逢都是你们安排好的也无所谓。我喜欢她，就这样。”牛星华比他想象的冷静，这倒使得老刘不知所措了。

  他挠着头，急得跺脚。“你知道她骗了你？你怎么会知道？”

  “我知道，因为她告诉了我一切。”牛星华笃定地说。“不过我想，那只诸犍或许也是你们特意放出来，它去五道口职业技术学院也是你们安排好的吧……可这又有什么呢？在她决定和我逃亡的那一刻，我的心里就只能有她了。”

  潇涵痛哭，原来他根本没有计较自己欺骗过他，可自己却还一直惴惴不安……

  “可这又有什么。”牛星华微笑，“所谓的幸福，不就是由谎言和背叛编织成的暖床吗？如果可以选，我宁愿不知道你的身份。”

  我以为欺骗已将我热情燃尽，我以为只能把难言的爱都埋进土壤里。我已经分不清接下来是欺骗还是关心。

  牛星华很想咆哮，可又觉得这样没有意义。留给他的唯有沉默，唯有自伤。

  “弟弟，虽然谢谢很不想告诉你。不过，你还真猜错了。”老刘搓着手。

  “是吗……”牛星华眼袋微垂。

  “她之前确实不知情，她昨天才被那个蝼蚁强行喂下祭血。”老刘指着林天生的尸体，“她只是今天被逼着透露了你们的行踪，后面还脱离了我们的掌控。或许，她真的爱你吧。”

  牛星华看向脸颊挂着泪痕的潇涵，强行挤出一个阳光的笑容。

  潇涵掩面，也边哭边笑了起来。

  “真好啊。”老刘感叹，“要是我只是个普通市井小民就好了，只是一个能为弟弟准备彩礼的哥哥就好了。”

  “老刘，你这一辈子究竟为了找寻些什么？”牛星华用只有老刘能听清的声音说。

  “替主人追寻那虚无的新时代，这就是我所追寻的东西。”老刘看向远方，那里炸起了无比绚丽的焰火。

  “你也知道是虚无的，可你为什么不抓住属于你的真实人生呢？”牛星华说，“我们可以去到很远的地方，远到谁也找不到。只有我们三个，不，或许在去往那里的路上，你会遇到像柳青那样你喜欢的女孩，我们四个可以一起生活在一处静谧的村落。它会有一只不大不小的湖子，月亮出来的时候，树倒映在湖里，我们就坐在树上……”

  老刘闭上眼，似乎在享受。“要是真有那样的地方就好了。可你也知道，在你知道我身份的那一刻，我们就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了。”

  黑烟卷起牛星华，将他放到云天明身旁。

  “离开这里，忘了我，忘了她，好好活下去。”

  浓郁得黑烟从老刘体内涌出，老刘带着潇涵几人一同漂浮在半空，向着火光冲天的方向飘去。

  那些普通人见到这一幕肯定会惊掉下巴吧？周琅默默地想。

  良久过后，一个黑影默默站到了他的身前。周琅挣扎着抬头，是云天明。

  云天明艰难地弯腰，向周琅伸出手。“能站起来吗？”

  周琅伸手抓住云天明的手，云天明咬紧牙关猛地发力，将周琅拉起。

  “云师兄，我们要干什么？”周琅问。

  云天明沉默地看着永泰酒店的废墟，“把她们送到第九局烈士陵园。她们不该埋葬在这里，默默无闻。”

  周琅听出了云天明声音里的压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倒塌的“巨兽”。

  凭他们两个人，挖三天也不可能把她们从废墟里挖出来。可云师兄说了，他也只能照办。

  这里面埋葬着孤勇的战士，一个命令就能让他们义无反顾地赴死。这里面埋葬着漂亮的年轻女孩，她们正值花季。这里面埋葬着更多财权滔天的能人，倒塌的雕花大理石柱埋葬了他们，也埋葬了他们的野心。

  周琅翻开一块石头，一只惨白的手露了出来。

  要是在几个月前，他一定会被吓得“手舞足蹈”。可现在，他心里只装着悲戚，没有丝毫恐惧。

  他的恐惧、悔恨已经全留在了那个死寂的校园，留给了那个栀子花般的女孩。

  “咚咚咚……”

  周琅回头，发现云天明一个不稳，从一只巨大的大理石块上跌落了。不过好在他下面有一张满是尘灰的巨大油画作为缓冲，因此云天明倒也没有受到太大伤害。

  云天明躺在废墟间突然无声地流泪，在黑暗的掩护下，周琅只能看到他眼角晶莹的泪珠。

  云天明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具死尸。周琅沉默地看着，月光打在他们两个人身上，将这两个长相相似的大男孩拉得很长。

  悲伤如涨潮的潮水，越来越汹涌。海浪拍打在海岸上，溅起浪花的绝唱。

  无声的痛苦铺天盖地般压下，被它笼罩的人避无可避，只能被迫打开本就伤痕累累的心房，将它们统统装下。

  悲伤这种东西避无可避，悲伤的人所向无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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