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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离魄(9)


原本想着,天色黑了,潜回去不容易被发现,

  亦或是父亲沉迷赌场不曾归来,

  若是幸运,便能与父亲错开了去,或是躲的好些,

  如此,便不会被父亲发现,再被发卖,

  自己也好给母亲收尸。

  谁知,这一次,是青茴多虑了。

  木棚子里,是母亲早已腐烂发臭的身体,和挥之不尽的虫蝇。

  而她的那个父亲,因为赌博输尽,无从还债,被人生生砍断了双手,扔在街头,鲜血流尽而死。

  一夜之间,青茴无父无母。

  可青茴对父亲的死,心绪毫无波澜。

  只在木棚子后面,挖了一个坑,将母亲埋在了坑里,拆了木棚里挡风的木板,用因为刨坑而血流不止的双手,写了墓牌。

  重重的磕了头。

  白日里,乞讨为生,

  晚上,便寻回母亲的坟前,依偎着母亲的墓牌睡觉。

  在一次街头乞讨时,巧遇盛家学堂招人,

  早已饿的头晕眼花的青茴,便迈进了盛家学堂的门。

  原以为是救赎,

  却不过是更残忍的深渊罢了。

  青茴貌美,加上从前读书识字,琴棋书画都曾学过,是以早早的进了上善。

  却不如从前那般懵懂,只用蛮横无理将自己保护起来,

  与菊娘们一般,绞尽脑汁来了金城的盛家学堂,

  不曾想,羊入虎口。

  青茴说,管事们所说的见世面,

  不过是将她们送去,做了达官贵人们取乐的玩物罢了。

  寻常取乐,无非是狎妓饮酒,寻欢作乐,

  可那些贵人,却多多少少有些不为人知的喜好,

  若是去那些风月场地,折腾的动静大些,难免落人口舌。

  可青茴她们这样的女子,就不一样了。

  她们是盛家学堂里养大的孤女,无依无靠不说,

  更是在上善多年的培养里,琴棋书画,歌舞吟诗,无一不能。

  且姿容皆上乘,只需寻个无人之处,便任由把玩。

  这样的女子,是最受那些“贵人”喜爱的。

  草芥一般,将他们那些见不得人的喜好施展了个淋漓尽致。

  那些“消失”了的姑娘们,

  哪里是什么被贵人看中,带走过什么富贵日子,

  其实,

  都是活生生的被玩死了。

  青茴说,自己高烧不断的日子里,尽是那样撕心裂肺的惨叫。

  仿佛化作冤魂,一遍又一遍的质问着自己:

  救救我!

  救救我!!

  救救我!!!

  为什么不救救我!!!

  可青茴在无数个噩梦里挣扎,

  自身难保,何以救人?!

  再说,从何而救?

  青茴曾抗拒过,被管事扯着头发拖去了后院柴房里,

  十几个糙汉,淫笑着扑了上来,

  一个接着一个,

  一次,接着一次,

  青茴犹如破碎的纸片一般,了无生气。

  管事冰冷的声音还在耳边,

  当初她们签下的文契,乃是卖身之契,

  无论良籍与否,在他们眼里,与妓女无二。

  跑一次,这样的柴房便来一次,

  十个糙汉不够,

  便二十个,

  三十个,

  至死方休。

  若想报官,更是无稽之谈,

  只因那所谓的官,便是玩乐她们的人,

  又从何而报?

  在盛家学堂里,

  想死,只有两种方式。

  要么,是死在“贵人”的床上,

  要么,是死在着阴暗潮湿,几十个大汉的身下。

  青茴绝望了,

  管事并不是说说而已,

  只因她曾亲眼见过,有姑娘自柴房里被拖出,

  手脚尽断,头颅也是诡异的姿势扭曲着,

  至死不曾瞑目。

  所以,青茴屈服了,在管事满意的目光下,

  顺从的踏上了一顶又一顶的软轿,

  带回了一身又一身的青紫。

  只上一次,被人玩弄了太狠了些,生生快丢了半条命,

  回来高烧不断,

  浑浑噩噩里,梦到了自己的母亲,

  而母亲曾是点心店家的女儿,

  母亲最拿手的点心,

  便是浮奈酥。

  而阿姐做的,与记忆里母亲的手艺,

  并无二致。

  青茴虽曾娇蛮任性过,可却是记恩的,

  原本想着一根金钗便打发了,

  谁知阿姐居然没有收,

  又在阿罗的支支吾吾下,得知了菊娘如今的处境,

  一时心软,便将阿姐唤了过来,告知了自己听说的消息,让菊娘早做准备。

  青茴说:

  “我如何给你指上一条明路?”

  阿姐那日,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去的。

  带回到屋子里,握着菊娘的双手颤抖着说:

  喊上槐娘,我们逃吧,我们逃吧,我们逃吧....

  菊娘听说之后,更是六神无主,可见阿姐这般,还有尚在中学里水深火热一般的我,

  自知躲这么些日子,已然是恩赐一般,

  咬咬牙,泪流满面:

  “不若,便去吧,只要你和二姐能好好的。”

  “说什么胡话!?”阿姐怒及:“如何能去?!”

  可最后,谁都没有一个可行的法子。

  因为,她们根本出不去。

  管事的寻到菊娘的时候,便在三日之后,

  满脸的不耐烦,只说让菊娘好好梳洗打扮,晚上有轿子来接。

  菊娘苍白着脸庞,见了软轿之时,更是吓的浑身颤抖,连站都站不稳。

  管事的正不耐,却不知青茴何时寻了过来,

  一脸的嫌弃:

  “就她这幅鬼样子,莫不要惊扰了贵人去。”

  彼时,菊娘一身的冷汗,妆容也染了半数,

  只闻青茴一句:

  “算了,她这样是上不得台面的,听说今日是王大人,他出手可最是阔绰,最近新置了衣衫,手头正紧着,莫便宜了这小蹄子去,我去侍奉吧。”

  管事狐疑:

  “你今晨刚回来,还能去?”

  青茴掩唇娇笑:

  “如何不能,贵人们可很会疼人呢。”

  随即款款上前,朝着管事抛了个眉眼,便矮身踏进了软轿里。

  管事左右打量了几分,

  一边是明艳动人,已然是“熟手”的青茴,

  一边是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瑟瑟发抖的菊娘,

  皱了皱眉妥协:

  “抬走吧。”

  随后狠狠的瞪了一眼菊娘和侍奉在一旁的阿姐,这才随轿而去。

  尚未等管事走远,

  菊娘便瘫坐在地,伏在阿姐怀中呜咽:

  “阿姐,我怕。”

  阿姐紧紧的抱着菊娘颤抖不已的身子,看着那顶愈来愈远的轿子,心中苦涩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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