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衅不成
正说着,就有一群宫人簇拥着一位盛装贵妇进殿来。这贵妇二十许,面容白净清秀,面相显得十分端庄娴淑,正是临淄郡王妃王氏。
丹菲把匣子交给云英,带着宫婢们上前行礼,将她请去屏风后,同几位公主王妃一处坐。
到了里面,宜国公主李碧苒正和太平公主坐在一起吃茶闲聊。临淄郡王妃上前给太平公主行礼请安,李碧苒起身让了,两个女人随后也见过了礼。
李隆基昨日才兑现了承诺,同李碧苒出门游玩了一趟。虽然同行的男女不少,可两人一直并驾齐驱,谈笑甚欢,也同情人出游没什么区别了。
李碧苒见李隆基依旧还吃她那一套,又得意又兴奋。这种事隔多年还能把男人拽回来捏在手心里的成就感,令人无比满足和兴奋。于是对着郡王妃,免不了露出一丝丝得瑟。
郡王妃看着李碧苒,嘴角轻勾一笑,显然也是知道她的心思的。
李碧苒和李隆基游玩的事,并没有瞒着郡王妃。郡王妃虽然不喜李隆基同李碧苒过从甚密,却也知道如今的李隆基远非当初那个楞头冲动的小子可比。也只有李碧苒不知道,还以为自己能将李隆基玩弄于股掌之间。
此时郡王妃见了李碧苒,只在心里道,人人都当她如出水白莲一般干净清透,私下也是个不要脸的荡妇。
李碧苒看着郡王妃的笑,一阵心虚,忍不住道:“嫂嫂有什么好事这么开心?”
郡王妃慢条斯理道:“郡王府里的刘氏就快临盆了。大夫看了说是男胎呢。”
太平公主道:“你倒是心宽。我看你平日里也太宠着三郎了。如今你还没生儿子,姬妾倒是一个接一个的生。”
郡王妃大方道:“我是嫡母,姬妾的孩子不就是我的孩子么?阿苒,成婚也有半年了,可有什么好消息?”
李碧苒脸一热,道:“好没呢。太医说我在突厥受了冷寒,身子虚,还得多养一阵。横竖郭郎已有两子,也不等着我给他们郭家传宗接代。”
丹菲转了一圈,带着宫婢过来添茶水点心。一个新来的宫婢十分紧张,端着的饮子眼看就要打泼。李碧苒和郡王妃都急忙侧身躲避。
千钧一发之际,丹菲把手一伸,单手接住了。众人都不禁松了一口气。
那宫婢吓得魂不附体,云英急忙将她打发下去了。丹菲将饮子放在郡王妃面前,赔罪道:“新来的孩子做事不妥,冲撞了贵人,还请公主和郡王妃不要怪罪。”
郡王妃轻笑道:“你倒是好身手,难怪皇后宠你。”
“不敢当。”丹菲道,“奴受皇后的恩,自当全力以赴为皇后效劳。”
李碧苒冷眼看着丹菲,皮笑肉不笑。她一直坚信那封信不是在丹菲手里,就是在她“表兄”崔景钰手中。若不是两人多事,太平公主怎么会知道此事,捏住她的把柄?
李碧苒只恨自己当初不够狠心,没有将丹菲整死,反而眼看着她爬到了韦皇后身边。如今李碧苒算是投靠了李隆基太平一派,按理说和丹菲是一个立场了。可是李碧苒心中怨恨难消,就算整不死丹菲,给她寻绊子也是应该的。
“阿段今年满十六了?”李碧苒笑眯眯道,“还记得初见你时,还是个小姑娘模样。在宫里磨练了大半年,好似脱胎换骨,已出落得这般秀丽了。也不知道皇后对你是否有什么打算,可会给你指婚?”
丹菲愣了一下,欠身道:“奴只想着好好伺候皇后,并未想过婚嫁之事。”
李碧苒道:“我却知道你的爱慕者不少呢。皇后也宠你,想必早就已经安排好了你的前途。等过个两年,你就可以出宫穿嫁衣了。临淄郡王还时常同我提起你,他一直记得你当初一鞭子挥落了箭救了他事,可喜欢你了。”
说着朝郡王妃那边扫了一眼。
李碧苒有意这么一提,众人目光焦距在了丹菲身上。
李隆基一直偏爱妩媚妖娆的歌姬舞姬,难得见他对一个无甚特色的宫婢有兴趣。郡王妃这才头一回仔细打量丹菲,发觉这段氏倒是有几分颜色。长眉凤目,虽不娇媚,却别有一番清爽的英气。眉宇清丽,灵动慧黠。
郡王妃心里也不禁暗道这个女子果真与旁的不同,难怪夫君会另眼相看。女官出身的姬妾,总比娼妓出身的赵氏体面许多。如今赵氏在府里最得宠,风头极盛。郡王妃考虑着也许将来可以让皇后把人赏赐下来,她要好好提拔这段氏,让她和赵氏分庭抗衡。
想到此,郡王妃看丹菲的目光倒是十分和善,道:“这么聪慧伶俐的娘子,不论谁娶了去,都是好福气。”
李碧苒如今同丹菲算是撕破了脸,也不必再装好人。她见郡王妃要装贤惠,有意刺她,添油加醋道:“皇后亲手调教出来的人儿,多精贵呀,多少王孙公子家争着把做贵妾。嫂嫂好福气,先定下了这么个好妹妹呢。”
不说郡王妃和丹菲变了色,就连坐在一旁看戏的太平公主都忍不住板起了脸。
郡王妃抿着唇不吭声,丹菲灵机一动,道:“公主说笑了。奴卑贱,怎配同郡王妃姊妹相称?奴已是得了皇后亲许,将来若能得隆恩出宫,必回归故里,替父母守坟,再替父兄过继个香火。”
郡王妃面色稍缓,点头道:“倒是个有孝心的孩子。你父兄虽获罪,然香火还是不能断的。你将来不论是招夫入赘,还是过继堂侄,总之不至于断了后。”
丹菲一一应下,甚是恭敬。郡王妃看她越发觉顺眼,也有意做给李碧苒看,还赏了她一个玉戒。外面又有命妇来,丹菲借口退下了。
李碧苒冷笑道:“倒是个机灵的。她年初才入宫,本来在掖庭里是个洗涮的粗役,没两个月就挤进了含凉殿里,做了皇后的亲信。听说如今她虽是七品女官,可含凉殿里寻常的女官都要退一射之地呢。”
太平本对丹菲不屑一顾,听了这话,也不禁挑了挑眉。
郡王妃哪里看不出来李碧苒有意要她吃醋,故意道:“她本是官家女,倒确实同寻常民女出身的宫婢不同。段家倒是教女有方。”
李碧苒道:“堂兄眼光独到,这次不爱娇俏美姬,却爱巾帼花木兰了。这段氏知书达礼,能在皇后身边混得风生水起的,也不是简单之辈。听说她会些功夫,才救的皇后。她若是进了郡王府,定是一员好打手,将那些不安分的姬妾都替堂嫂收拾得规规矩矩。”
郡王妃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我看她另有打算。这事只看男人的主意,横竖我是不管三郎的。”
郡王妃水泼不进,也不耐烦再和她纠缠,只朝太平公主福了一礼,寻别的命妇说话去了。
待她走后,太平公主旋即板起了脸,讥笑道:“阿苒,你堂堂一个公主,同一个宫婢争风吃醋,好有面子呀!”
李碧苒被甩了一个无形的巴掌,脸颊顿时火辣辣地烧着。
“姑母,这段氏可不老实。我见过她同崔景钰眉来眼去,又还同三郎勾勾搭搭。那封信就是她从沙鸣带来京城的。”
太平冷声道:“她是崔景钰的表妹,崔景钰又实是三郎的人。想必是崔景钰为了固宠,有意让她去讨好三郎的。”
李碧苒眼睛一亮,她怎么没想到这点。
“我就说她是个狐媚子。人前装着一副老实的模样,私下还不是同那些奴姬一般下贱。”李碧苒清秀的脸上写满了嫉恨,嘴角扭曲,“三郎没见过她这样利索的,才被哄住了,却不知道她图的也不过是荣华富贵。”
她在这边念叨,太平公主在一旁看着,一脸猝不忍睹。若说装模作样勾引男人,李碧苒自称祖宗,旁的女子都不敢置疑。这样的女人,倒还好意思抨击旁人?
若不是看在李碧苒还有几分聪明,又能哄住李隆基的份上,太平也不想用她做棋子。这李碧苒是棵上好的墙头草,风一吹就倒,偏偏眼界又窄,一身本事都只想施展在男人身上,很是没出息。
太平心里暗骂韦家胚子烂,女人都蠢不可及,也不耐烦听李碧苒的牢骚,将她打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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