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贫居后厨。

  罗阳叫庖人将芝麻炒熟，用石磨磨成芝麻酱，火锅的小料便有了。

  这芝麻是博望侯张骞从西域带回的，至于芝麻酱的做法当然是第一次出现。庖丁们个个好奇，寻着香味围成一圈啧啧称奇，也不敢伸手胡乱品尝。

  至于火锅底汤则是炖了排骨，配菜自然是羊肉、豆腐等物。青菜只弄了白菜、萝卜、韭菜，听说宫廷太官园有温室种植的特供蔬菜，也不知真假。

  罗阳忙碌半晌终于大功告成，邓禹和朱佑此时也联袂而来。

  朱佑自上次受打击后，重新振作。兢兢业业的做起自己的高弟侍讲，以期哪日守得云开雾散，身入仕途，光宗耀祖。

  他对买卖之事不太在意，但也知道驴棚如今日进斗金，倒也不给罗阳省着。

  每日饭点准时来逐贫居报到，账自然都记到罗阳头上。

  “文叔兄长又有新式菜肴，不知是何名目？”邓禹瞧见廊下正用旺火烧煮着陶釜，搓着手问道。

  “仲华吾弟，此乃火锅也！”恰好韩千千端着一盘切好的羊肉走来。

  “不要乱攀亲戚，谁是你家弟弟。”邓禹硬着头回道。

  “哈哈，生火之人是我，煮肉之人是我，吩咐庖人治肴馔的也是我。你若不叫姊姊，便不给筷箸，只许你看，不许你吃。”韩千千老神气的说道。

  此刻罗阳端着木托，满满当当的一堆东西，从后厨走来。笑着道：“仲华、仲先且坐了，季山将酒温了就来。今日天寒，吃些热食暖暖肠胃。”

  听闻此言，邓禹如蒙大赦，闪身当先坐下，还不忘瞥韩千千一眼。

  朱佑笑着摇摇头，接过罗阳手中的东西，摆放在几案上，问道：“文叔，这便是火锅了？”

  “嗯。釜下有火，火沸汤汁。取生肉，菜蔬下之釜中，片刻即可食用，再辅以蘸酱，美味不可言表也！”说罢，罗阳将芝麻酱和蒜末盛到小蝶中，给几人各来了些。

  等侯昌拿着酒入座，这一场火锅大餐便开整了。

  “此种吃法我倒是见过。”侯昌一边胡吃海塞一边说道。

  “哦？”罗阳闻言一愣，不曾想火锅这东西，古人早已发明出来了。

  “当年有幸与族兄赴子云先生席宴，其中便有铜染炉，底下烧着炭火，待汤沸时便可煮些鸡肉、鹿肉食用。”侯昌将一片羊肉咽下，接着道：“但不如大陶釜汤鲜肉美。这羊肉薄如刀刃，吃起来满口留香。还有豆腐、菘菜，蘸上胡麻酱滋味又与寻常不同。此刻竟有一种淋漓之感，浑身透着舒畅，寒冬朔月里火锅真乃天作之合也！”

  “吃，吃，吃。来，季山兄走一个。”罗阳不知道啥是铜染炉，想来便是火锅的前身吧。

  韩千千此刻小脸红扑扑的，也顾不得烧嘴汤牙，还时不时和邓禹抢夺食物，稍有反抗便筷子警告。

  一旁的朱佑话不多说，只是闷头狂干，造了好几盘羊肉，麻酱也不知道添了几回。

  倒是侯昌胡吃海塞一会，便把筷子放下。这货说要减肥原来是真的，喝了一口小酒，叹气道：“如今又是风雪来临，子云先生腿上之疾，每到天冷时候便疼痛难当。他老人家将近古稀之年，不知能否撑过这个冬天了！”

  “子云先生博通古今，才华耀世，不想竟被腿疾所困。我曾听闻以艾草焚烟熏于患处，可通经络，去痛症。季山可叫先生一试，或有效用，亦未可知。”罗阳吃了几口涮羊肉，因为没有辣椒，觉得有些寡淡，便陪着侯昌喝酒。

  “倒也试过，但先生之疾非风寒劳碌所致。且老迈之身，每况愈下，药石之用也自收效甚微了！”侯昌抿了一口酒道。

  罗阳记得刚与侯昌认识的时候，便听他说过扬雄，对于这位大才子的腿疾说的隐晦。侯昌族兄侯辅身为扬雄的门生弟子，时常侍奉左右，对侯昌来说也有半师之谊。

  如今扬雄病体难安，侯昌心中自然牵挂实多。

  罗阳不认识扬子云，腿疼不疼的他不在意，倒是很想知道这腿病是怎么落下的。当初侯昌欲言又止的模样，其中肯定有蹊跷。

  两人又喝了一杯，侯昌还是你没忍住开口道：“当年先生收国师公之子刘棻为弟子，教授奇字。不想甄丰、甄寻父子贪得无厌，擅作符命，图谋黄皇室主为妻，惹得陛下震怒，下令诛杀甄氏父子。凡与此事有关者，投狱问死，不必上奏。甄丰自杀谢罪，甄寻逃入华山未及半月被捕吏所获，收入大狱。”

  “其所书符命奇字皆是刘棻所为，国师公门生骑都尉丁隆也牵扯其中。先生乃刘棻之师，绣衣执法闻风而来。先生自度难以脱罪，且狱中刑法之苦有死而已，情急中从天禄阁高处纵跃而下，摔断左腿。”

  “先生素来清净，只在天禄阁校书。陛下闻知此事，下诏执法勿得拘问。先生才脱得大难，归家养病。”

  听完侯昌讲述，罗阳有些无语，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朝堂旋涡。身在其中，即便清静无为，也有祸从天降的危险。

  其实甄丰父子的事迹，侯昌早已八卦过了。不想竟又牵扯到了扬雄。

  当初甄丰为爪牙时，官至大司空、太阿、右拂、卫将军。及王莽称帝，甄丰恃拥立之功，飞扬跋扈，目中无人。

  王莽借金匮图册所载，将甄丰贬为更始将军，与前将军王盛同列。

  甄丰父子心生不满，献符命之说，言甄丰当立右伯，以效周公、召公之例。

  王莽因符命登位，便顺应其意，立甄丰为右伯，平宴为左伯。

  不想甄氏父子尝到甜头，得寸进尺。因甄寻垂涎王莽女儿，前汉平帝之后黄皇美色，又进献符命，言室主当为寻之妻，这才引来杀身之祸。

  王莽也欲借此立威，诛杀甄丰父子。国师公与大司空王邑也受到质询。

  刘棻、丁隆虽身死狱中，风波犹自未平。王莽下旨效法舜帝流放三凶故事，将刘棻、甄寻、丁隆三人尸身车载到幽州、三危、羽山，以儆效尤。

  之后下旨凡擅作符命，非五威将帅所颁布皆下狱死。

  自此符命之说便为一家之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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