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缇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很真实，就像现实发生的事一样。

  梦里，苏晚缇看到了一个漂亮的小男孩从朦胧的云雾中向她走来，那个小男孩的五官渐渐清晰，跟她的孩子苗苗长得一模一样。

  “苗苗？”她试探问道。

  漂亮的小男孩笑了笑，冲她摇了摇头。

  “晚妹，你不记得我了吗？”小男孩道。

  晚……晚妹，只有他会叫自己晚妹……

  苏晚缇一下子想起来了，“你是，你是独孤沧？”

  突然，她的心猛烈一痛，全身的血液好似倒流一般，胸口痛得要爆炸了，脑袋也痛了起来。

  “晚妹，晚妹。”小男孩担心地叫着她。

  苏晚缇抚着胸口大喘气，抬眸看，那小男孩已近在咫尺。

  他温柔地摸着自己的脸，“晚妹，你会没事的。”

  神奇得是，他说完这句话后，苏晚缇倏地感觉身体一松，胸口的疼痛感瞬间消失了，血流也顺畅了，头脑变得无比清明。

  她看着小男孩的脸，见他左眼下一片平整，没有任何伤口，眼眸犹豫，道：“你是独孤沧吗？”

  小男孩点头，“我是独孤沧，不过，现在我叫江沧。”

  不知为何，苏晚缇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

  “江沧，江沧。”她默念着，每念一次，心脏就抽抽地痛一下。

  “江沧……江沧！”突然，苏晚缇瞳孔紧缩，她想起来了，她都想起来了！

  苏晚缇忽地跪地，双手捏着小男孩的肩膀，“你是江沧？你是沧哥哥？我想起来了，你是我的沧哥哥！”

  小男孩只是笑，不说话。

  这时，从云雾中走出一个小女孩，那女孩跟小时候的苏晚缇长得一模一样，她蹦蹦跳跳地过来，拉起小男孩的手，两人一起消失了。

  苏晚缇去拉那两个小童，却怎么都拉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消失。

  云雾袭来，将苏晚缇团团围住，苏晚缇使劲拨开云雾，睁大眼睛寻找，终于在云雾之后，看到两个小童的身影。

  两个小童手拉着手，蹦蹦跳跳地走到小溪边，一起捞鱼，走到果园里，一起摘果子，走到野地里，一起摘野花……

  小女孩生病了，小男孩抓了她喜欢的小兔子，藏在食盒中，偷偷带过去，让小兔子陪她玩。

  小男孩得了风寒，发起烧来，小女孩急得团团转，说什么都不走，就要留下来陪他，最后握着他的手，在他的床边睡着了。

  两人一起读书，一起玩耍……

  忽地，飘过一阵桂花雨，小男孩和小女孩长大了。

  两人十四五岁的模样，青春未艾，绿鬓朱颜，携手站在傍晚的桂花树下。

  花香馥郁，花瓣纷飞。

  少年皮肤白皙，气质文弱，眉眼清秀，他拉着少女的手，小心而认真，“晚妹，过几日就是乡试了。这次，我若中榜，就去你家向苏伯父苏伯母提亲。”

  少女眉眼娇俏温婉，她歪头道：“沧哥哥寒窗苦读十载，定会榜上有名的。”

  “不过，我希望放榜之前，就能见到沧哥哥上门。”

  “可未放榜，如何得知我是否考中……”少年眉头微皱。

  少女笑道：“我又不在乎这个。我听说有人考到七八十岁，我可不想等到七八十岁。”

  少年眉头舒展，眼眸含笑，两人就这么笑着看着彼此，澄净美好。

  苏晚缇也笑起来，不过她的眼中有泪，她都想起来了，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沧哥哥。

  从此之后，她再未见过他，她的记忆里也再没有他的痕迹。

  苏晚缇难过得心口疼，她按住胸口，忽地一阵天旋地转，飞沙走石，她闭紧双眼，再一睁眼，发现自己回到了苏宅后院。

  清晨，阳光铺洒在院子里，秋日的阳光清澈干净，带着微凉的气息。

  这小院子里却萦绕着一股血腥之气。

  眼前景象逐渐清晰，耳边的声音也清楚起来。

  “打！给我狠狠的打！把这个不顾苏家名声的不孝女打死！”苏父脸色阴沉，怒不可遏，指着苏晚缇大声呵斥。

  “我昨晚下令把你关起来，就是怕你去私会那个姓江的，没想到你还是偷偷跑出来了，带了这些个银两、吃食，要去送江沧？”

  “你知道他们江家犯得什么罪吗？涉嫌谋逆！”

  “别人躲都来不及呢，你竟主动凑上去？若是连累了我们苏家，我非打死你不可！”

  少女趴在地上，脸色惨白，身上一片血污，她的头都要抬不起来了，气息微弱，“沧哥哥流，流放千里之外，我，我只是想，想最后见沧哥哥，一面……”

  苏父怒火中烧，“还不知悔改，给我继续打！”

  下人举起了板子，正要下手。

  “老爷，手下留情，再打下去，晚儿会没命的。”

  一优雅美貌妇人忽地冲上来，护住苏晚缇，双目含泪，对苏父道。

  见苏夫人过来了，下人不敢再动手，苏父却怒气难平，他抢过下人手里的板子，要亲手教训女儿。

  “你这个孽畜，我非得让你知道什么是痛，叫你长长记性不可！”

  苏母护女心切，见苏父举起板子就要打，不顾一切地冲过去，谁知苏父手里的板子正好落下，直接拍在了苏母的头上。

  这一下，他是带着怒气的，用了十成的力，苏母登时眼睛一翻，昏死过去。

  “夫人！”

  “母亲！”

  一片混乱中，苏晚缇也昏死了过去。

  “母亲，原来母亲是为救我而受的伤……”苏晚缇的心痛得厉害，泪珠滚下来。

  她眼前蓦地一黑，然后慢慢亮起来，一片寒冷冰原上，一行人衣衫褴褛，顶着寒风行走。

  看清这行人后，苏晚缇眼睛陡然瞪大，这是江家人，江沧就在一行人的中间。

  人一个一个地倒下去，江父、江母、江家叔伯……

  走到最后，只剩江沧一人。

  他已不复之前的文弱清秀模样，一身伤痕，瘦骨嶙峋。

  他看着倒下去的家人，目光绝望，然后他抿紧双唇，没有半丝犹豫地跳进了一条乌黑黑的江水之中，消失无踪。

  “不要！”苏晚缇捂着胸口大喊，却是无济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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