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翠微宫的怡嫔娘娘有喜。太后的赏赐已经送过去了。”

  回话的小太监并不知道皇后动了气，只以为是听说怡嫔有喜有些惊讶罢了，所以还在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皇后。

  “下去吧。”

  皇后看了那没眼力劲儿的小太监一眼，抬手叫他出去。

  坐下之后，皇后又看到还跪在自己身边吓得直发抖的人，道：

  “云意，起来吧，像本宫委屈了你似的。去着人备轿，再去库房里寻一柄玉如意，装好了咱们去翠微宫。”

  “是，皇后娘娘，奴婢这就去。”

  那个叫云意的宫女如蒙大赦，赶忙起身离开，生怕走晚了皇后改了主意。

  皇后存在库房里的物件都被云书先前打理得井井有条，所以云意找起来也不费劲。

  一炷香后，皇后已经到了翠微宫门口。

  晏婉芙在屋里听见通传说皇后娘娘来了，心中厌烦，但又不得不招架着。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快起来。”皇后那和善的笑容，瞧着倒像是真心实意觉着晏婉芙有了身孕是天大的喜事。

  “你才有身孕，可千万别因为这些虚礼伤了身子。潋月，快扶好你家小主。”

  进了屋，皇后便千叮万嘱地让晏婉芙好好养身子，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就尽管找太医。

  “奴才来禀报时，本宫欢喜极了，忙叫人寻了柄玉如意来。”

  皇后话音刚落，云意便将装着玉如意的锦盒打开，给晏婉芙看了看成色。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赏赐。”

  晏婉芙说着又要拜，皇后再次假惺惺地将她拦住。

  “本宫是来看你的，若是因为本宫的缘故叫你劳累，本宫岂不是好心办了坏事。你坐。”

  晏婉芙笑着，心中却疲于应付皇后。可她怀了身孕，皇后也理应过来问候一二。

  这样一想，晏婉芙便舒心了。反正早晚都要来一趟，不如这会儿来过了，之后就不用总惦记着应付皇后了。

  晏婉芙的消息传到鸣鸾殿之后，俞初跟过年似的，叫青竹和湘语放了好几个大箱子在院子里。

  “这个，这个，还有那边架子上那个，都装起来。”

  青竹和湘语跟在俞初身后，看着她指着什么就去包起什么。

  “主子，您慢点。怡嫔刚有孕，还用不上这些东西。”

  青竹看着她自己和湘语的臂弯上挎着的东西越来越多，有些哭笑不得。

  “以后怎么都会用到的，多拿些没错。”

  俞初恨不得将鸣鸾殿搬空了给晏婉芙送过去。

  “主子，好歹给大阿哥留些用的吧？”

  湘语看俞初连尿布都要给怡嫔带着，连忙阻止。

  俞初一愣神，回头看了看，地上桌上已然都是她吩咐给晏婉芙带过去的东西，不由得一笑。

  “瞧我，高兴糊涂了。就这些，拣选着拿过去些吧，其余的等芙姐姐月份大了再说。”

  一个软轿和两个大箱子落到翠微宫门前时，守门的小太监都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直到瞧见轿辇里出来的是俞初，这场面才显得合理了些。

  “姐姐。”

  俞初很不见外地走了进来，直接坐到椅子上。晏婉芙笑着看她，也没起身行那些虚礼。

  “这一日，我宫里来来往往许多人，还是你过来最让我舒心。”

  “我给你带了好些东西，将来你肚子里这娃娃可是得和我更亲些才行。”

  “我还没惦记你的永嘉，你倒是先惦记起我这还没影儿的了。”

  “如今你也有了身孕，皇后又身在困顿之中，我怕她急了会做出些出格的事情。

  姐姐，音儿会些拳脚功夫，也知道些药理，有她在你身边伺候我才放心。”

  “音儿是极好的，自打她来了我这儿，便跟着潋月一同伺候在我身边。”

  晏婉芙现在已经十分信任音儿了，不过潋月是她自己从家带进宫的婢女，在外面晏婉芙还是得带着潋月行走，不然会叫人对音儿起疑心。

  “潋月，你家小主若是身子不适，别管她答不答应，只管去找太医来。宁可让太医错跑一趟也别误了大事，可记住了？”

  俞初当着晏婉芙的面儿叮嘱了潋月一番，直到潋月福身应下了才算罢休。

  “我瞧着你这副担心的模样，倒不如我直接去你宫里住下算了。”

  “那可不成，”俞初挑了挑眉，戏谑道：“姐姐有了身孕，皇上少不得要多来看看姐姐，要是你住在昭纯宫，我岂不是成了那个碍眼的。”

  “越说越犯浑，难怪你小时候常挨打。”

  俞初有些俏皮地笑了笑，晏婉芙也拿她没办法。

  其实俞初哪里敢接晏婉芙这话，若是她玩笑着应下，日后晏婉芙真的要搬过去住可如何是好。

  晏婉芙现在的日子过得顺风顺水，俞初实在没有必要把她拉进这是非里。

  所幸俞初的话逗得晏婉芙开怀，她也没有介意俞初的拒绝。

  文华殿一片热闹，可皇后回到凤仪宫之后却脸色更阴沉了。

  整个后宫她原先最顾忌的便是苏玉清。苏玉清如今已经诞下个公主。

  俞初进宫后，她虽见俞初势头很盛，但到底家世不行，对自己构不成威胁。

  可俞初给皇上生了个儿子，那她的身份便和之前大不相同了。

  晏婉芙素来和俞初交好，不过她虽然家世了得，可也只是依附在俞初身边的一个不争不抢，看起来没什么心思的。

  哪曾想一朝有孕，连太后都格外厚待。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

  这几日皇后一直留心着慎刑司的情况。听说被抓进去的宫人，有几个吐了些东西出来。

  现在的情形是对皇后十分不利的。

  前朝她之前联络的几位大臣都有帮自己说话的意思，但都遭到了皇上的训斥，所以这条路已经走不通了。

  既然不能指望前朝的人，那就只能靠自己了。

  宫里这些妃嫔一个个都有了身孕，她一定也可以。

  想到这里，皇后便去向景宣帝请旨，说实在思念家人，想请母亲进宫探望。

  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且景宣帝登基后，皇后的家人还从未进宫过。皇上自然答应的痛快。

  皇后的母亲进宫，那阵仗肯定和妃嫔的家人不同，但因为皇后最近总是担心着慎刑司那边，所以也不敢摆太大的排场。

  “赫安，你在宫里可还好？”

  母亲对于自己的孩子总是很敏感，皇后的母亲虽然从未以皇后母亲的身份进过宫，但她是诰命夫人，先帝在时她跟随夫君也进宫拜见过。

  当时的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可要比她的女儿风光得多。

  “额娘放心，女儿在宫里一切都好。云意，你们都下去吧，本宫和额娘说说话。”

  皇后叫到云意的名字，佟佳夫人才想起什么似的，盯着云意看了半天。

  等屋内只剩她和皇后两个人时，佟佳夫人紧张地看着皇后，道：

  “云书呢？她是你从府里带进宫的，怎么不见她？”

  “额娘...  ...”

  皇后拉着佟佳夫人的手，红了眼眶。她很想伏在母亲肩头痛哭，但她入宫这么久，已经没有办法痛快地释放自己的情绪了。

  所以皇后只是默默地流着泪。

  佟佳夫人一瞬间慌了神。宫里传来旨意让她入宫探望，她以为可以和自己的女儿闲话家常，谁知竟是这样的场景。

  “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慢慢跟额娘说。”

  “额娘，女儿即便是皇后，你在宫里待着的时间也不会久，所以女儿长话短说。”

  皇后用手帕将脸上的泪水擦干，争分夺秒地跟佟佳夫人说。

  “女儿被奸人牵连，虽说眼下皇上并未惩处女儿，但女儿心里终归是没个底。

  女儿自身尚不足惜，只是女儿身后事整个佟佳氏，女儿得护住你们。”

  皇后此刻觉得自己真的是在后宫待久了，跟自己的亲额娘都无法说实话，可她没有办法。

  额娘会护着她，但对于佟佳氏一族而言，中宫皇后才对他们有用处，一个犯了错的，皇上可能会废弃的皇后，族人们只会离得远远的。

  毕竟没了一个皇后，他们还可以送进来另一位皇后。

  所以她必须首先点明自己的安危和整个佟佳氏都是一体的，这样出了事他们才能搭把手。

  “你只告诉额娘，额娘要如何做才能帮到你？”

  佟佳夫人听说自己在宫里待的时辰会很短，也无心去管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只要救自己的女儿。

  “太后和皇上都重视子嗣，宫里眼下好几个人都有了身孕，只是女儿这肚子还没个动静。

  若是女儿也能怀上皇嗣，即便皇上知道女儿有什么错处，也会顾念着女儿腹中的孩子。”

  “可，这样的事情怎能说有就有呢？”

  “可以的，额娘。”皇后说到这里，又往门口看了看，确认屋里真的没人，才小声开口补充道：

  “只要有怀孕的症状即可。有了喜脉，太医便好交差了。”

  “但是到了月份，孩子生不出来怎么办？那可是欺君之罪。”

  佟佳夫人瞪大了眼睛，似乎不相信自己的女儿会如此冒险。

  “宫中妃嫔成日争斗不断，即便真的怀了孩子的，也不见得就能等到足月生产。

  额娘，只要女儿能解燃眉之急，中间再找个由头说孩子掉了，到时候皇上对女儿会有更多的怜悯。

  如此一来，女儿和佟佳氏一族才能安稳一世。”

  皇后不愧是一直掌管着六宫的，这些唬人的话信口拈来。

  虽说这些话仔细琢磨起来还是有些经不起推敲，但佟佳夫人是皇后的额娘，这会儿她哪里还有心思去想自己女儿是不是在蒙骗自己，满心满眼都是眼前这个哄着眼睛让她救救自己的女儿。

  “赫安，你且放心，额娘这就回去同你阿玛商议，若是有了法子，额娘会给你传消息。不出两日，必定有消息。在此期间，你千万要照顾好自己。”

  佟佳夫人说得动容，皇后心中也有些感触。

  从前在家时，总觉着阿玛不大在家中，额娘总像个怨妇般，所以她并不大与额娘亲近。

  可现在却是她先前有些看不起的额娘，在全心全意地想要救她。

  “额娘，一定要快。皇上已经调查些时日了，只怕就这一两日，女儿就...  ...”

  皇后此话一出，佟佳夫人干脆直接起身就要回去想对策。

  皇后自然不会拦着，只是出去之前特意瞟了一眼镜子里，眼中不再泛红了，才叫云意开门送自己额娘出去。

  几日后，云意带着个小太监进了凤仪宫。

  “皇后娘娘，这是佟佳大人递进来的家书。”

  皇后有些焦急地将信展开一看，终是露出了笑容。

  “皇后那边这两日忙叨什么呢？连请安都免了。”晏婉芙刚把安胎药一饮而尽，潋月上前将喝尽的药碗端了出去。

  “说是身子不爽快。我瞧太医一日三次地过去，也不知道如何了。”

  俞初学着晏婉芙的样子绣着新学的花样。

  二人说着话，俞初将绣好的样式拿远了些，又看看身边晏婉芙绣的，自己的总觉得少了分灵动。

  俞初摇了摇头，准备再绣一遍，却被晏婉芙轻飘飘地夺了过去。

  那布圈上还挂着针线，俞初也不敢同晏婉芙争抢，鼓着嘴闹脾气。

  “行啦行啦，不知道的还以为萱妃娘娘要去参加什么绣娘的比拼。绣了大半天了，脖子都有些痛了。”

  晏婉芙将女红放下，拉着俞初去罗汉椅那边坐下。

  俞初其实知道皇后那边在折腾着身孕的事情，可皇上许久未去皇后宫里，皇后再有法子，也不能说自己有孕了。

  所以只怕这会儿皇后正在凤仪宫心急如焚呢。

  “这可新鲜了...  ...”

  晏婉芙正和俞初说着话，门口几个小宫女嘀咕的声音被晏婉芙听见了。

  “说什么呢？”

  晏婉芙虽然是随口一问，但主子问话，身为奴婢是一定要回答的。

  “回禀小主，皇，皇上将云答应接走了。”

  那宫女有些害怕地说着，毕竟宫女私下议论皇上和宫里其他主子可是重罪。

  “知道了，以后遇见这事儿别大惊小怪的，被别人听去可有你受的。”

  “奴婢多谢小主。”

  那宫女如蒙大赦，赶紧谢恩退了出去。

  “云答应？”

  晏婉芙和俞初对视了一眼，二人都有些意外。

  刚才听那宫女说起‘云答应’三个字，俞初和晏婉芙还想了一下才记起宫里还有这么个人。

  景宣帝想必更是不记得她。那云答应这一出，大约就是有意为之了。

  “热闹。”

  俞初笑笑，没再和晏婉芙继续这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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