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上次皇后娘娘说要引荐傅识礼给皇上唱戏，傅识礼便整日惦记着此事。可眼看着都十余日了，皇后还是没什么动作。

  这两日请安，傅识礼发现，徐贵人和皇后走得更近了些。傅识礼在皇上跟前争不到宠爱，可不能在皇后面前还输给徐贵人。

  所以这日请安后，傅识礼并没急着离开，而是等各宫妃嫔都退出去后，走到皇后身边陪笑。

  皇后看破却没说破，也不开口询问她为何留下来。

  “皇后娘娘，嫔妾这些日子练了几出戏，但嫔妾不如皇后娘娘了解皇上，不知道唱哪一出儿才能得皇上圣心。所以想着今日皇后娘娘若是得空，嫔妾便唱与皇后娘娘听听，权当给皇后娘娘解闷儿了。”

  傅识礼这话说的叫皇后挑不出毛病。皇后抬眼看了看她，心道这傅识礼还真是和宫里其他几个草包不同。先前说是不屑和旁人一般争宠，可真是逼上了绝路，学得还是很快的。

  “也好。”皇后没多说什么，傅识礼福身行了礼，退到大殿中间，虽然穿着宫装，却丝毫不影响她唱戏的扭步和抽身。

  皇后之前也听过傅识礼唱过《嫦娥奔月》，知道她唱功不错，便稍稍往后靠着些坐着。

  云书很有眼力见儿的往皇后背后塞了个软垫，让皇后靠得舒服些。

  傅识礼真是下了功夫，唱了快一炷香的时间才停下来。皇后缓缓睁开眼睛，眼神中露出赞许的神色。

  “唱得梨园绝代声，当朝惟数傅美人。”皇后借朱敦儒的词把傅识礼夸得心里美上天去。

  “皇后娘娘过誉，嫔妾怎能与瀛国夫人的歌艺相较。不知皇后娘娘觉得嫔妾多练练哪出戏最好？”

  傅识礼的意思，就是想借机给皇后娘娘提个醒。

  “本宫觉得哪出戏都好，皇上都会喜欢。只是这些日子，前朝出了不少的事情，皇上正心烦。所以这几日并非本宫引荐你的好日子。

  你本就受了罚，皇上先前亲口下旨说不再晋你的位份。那么本宫的这次引荐，也是你唯一的机会了。切不可操之过急，否则适得其反，你这辈子就真的没出路了。”

  皇后的话虽然戳中了傅识礼的痛处，但也都是事实，傅识礼无从可辩。

  “皇后娘娘所言极是，是嫔妾太过心急了。那嫔妾便好好回去练习，只待皇后娘娘提携。”

  傅识礼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快，如今对她而言，皇后是唯一的靠山。

  “皇后娘娘，您真要寻机会向皇上引荐傅答应吗？”云书心里总觉得徐贵人虽然心狠手辣，但心思似乎比傅答应好猜些。

  “咱们皇上对后宫也太不上心了，如今这后宫里，众人位份悬殊，康嫔那样的主位，早该让位了。可这话不能由本宫提起。

  眼下这些常在答应的，扒拉扒拉也就这傅识礼能用用。”

  “徐贵人，娘娘不准备提携吗？”云书平日也会给皇后出出主意，所以她这么问也不算僭越，皇后也答得认真。

  “徐贵人心思阴险，手段狠辣，又没有傅识礼那种自诩清高的性子。她若上位，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云书与傅识礼接触不多，可对徐贵人的手段可是领略过许久的。所以她觉得皇后娘娘的分析十分有道理。

  “不过对于傅识礼，咱们也不能掉以轻心。你寻个机会再去问问那个兰雀，问问傅识礼最近是否安分。”

  “是，娘娘。”

  傅识礼身边只有兰雀一个贴身宫女，所以云书想要找兰雀打探消息，只能等夜深人静的时候。

  “云书姐姐，我们小主刚睡下。可是皇后娘娘有吩咐？”兰雀穿着里衣，披了件衣裳，连头发都是散着的，就抹黑出来和云书相见。

  “你们小主最近可还安分？只是练习唱戏吗？”云书对兰雀没什么好脸色，用点儿银子就能收买的人，她不屑于多说话。

  “安分的，安分的。就是时常念叨着见了皇上要说些什么才好，别的什么都没做。”

  兰雀虽然替皇后盯着傅识礼，但每次来问她，云书都会给些碎银当赏钱，所以兰雀一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你继续盯着吧。今儿没什么有用的消息，没的赏钱。回吧。”云书提着灯，转身就离开了。

  兰雀因为此刻宫里太过安静，也不敢出声叫住云书。只得轻声啐骂了几句，转头准备回房休息。

  兰雀刚走回身后的拱门，就看见里面站着的，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傅识礼。那场景在夜里实在太过吓人，兰雀吓得尖叫到一半，活生生晕了过去。

  兰雀尖叫的时候，云书还未走远，听见寂静中突然出现的一声惊叫，云书也吓了一跳。

  可云书再怎么想，也想不到傅识礼听见了她和兰雀的对话。

  俞初一大早是被热醒的。已经入秋了，结果这天气反倒比前些日子更热了些。

  “小主醒了。”青竹赶忙叫外头候着的宫女端洗漱的水来，自己走到俞初身边为她穿衣穿鞋。

  “今儿怎么这么热。”俞初觉得身上闷热的不舒坦，只想快些洗漱凉快凉快。

  “‘秋老虎’便是这意思了。只怕还要热上些日子呢。”

  青竹看着还哈欠连天的俞初，忍不住开口：

  “小主，反正现在还早，您要不再睡会儿？”

  “不睡了不睡了，”俞初摆了摆手，站起身，“这时节，睡着的时候也罢了，只要醒来就热得睡不着。”

  “奴婢伺候您洗漱吧。”

  俞初从青竹手里接过打湿的帕子敷在脸上，被水这么一激，果然清醒了不少也凉快了不少。

  “对了，北疆那件事可有进展了？”

  “皇上那边还没有决断，但是杭州城回来的消息是说富察岳准备咬死说不认识那边的亲戚，是他们假借自己的名义行恶事。”

  “呵，这法子虽然老套，但的确好用。”

  “听说富察岳已经自请带着皇上派去的人将杭州城的亲戚捉拿回京了。”

  “断了条财路也比丢了自己的乌纱帽好。”

  俞初正和青竹说着，湘语从外面回来，见里屋没有旁人，便直接开口：

  “小主，方才早朝，皇上对俞大人和富察岳的事情做了决断。”

  “怎么说的？”

  俞初倒是不着急，但青竹却急于知道。

  “皇上说，俞大人并没有和北疆通信，只是俞府一个小厮往边关的亲戚家写了家书。而富察氏在杭州城的亲戚确实有买卖官员，收受贿赂以及哄抬物价的行为。不过念在富察岳并不知情，便不与过重的处罚，只罚他一个月不许上朝，并且罚了三个月的俸禄。”

  “俸禄倒是其次，朝堂之事瞬息万变，一个月不上朝，这处罚也算重了。”

  俞初想，景宣帝恐怕是想要逐渐减弱富察岳的权力，找到合适的人后，将他取代。

  “不过富察岳现在应该是不会再找俞大人的麻烦了。”青竹最高兴的是俞家终于能消停了。

  “对了，湘语，九王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九王似乎被皇上拘在宫里之后便没了消息。但九王一定是个关键人物，不然皇上不可能一直不放人。

  “九王还在宫里，现下在湖心小筑住着。船舶往来都有侍卫守着，所以打探不到更多的消息。”

  “咱们去那附近看看，就当散散心。”

  俞初并不准备去那边做什么，但是总得要去看看皇上把九王看管到什么程度。

  好在湖边的风景不错，所以走到这边来散心也不算突兀。俞初并未停留太久，只是路过一般。侍卫们都是巡逻守着，平时也偶有嫔妃经过此处，所以也没有注意到俞初主仆三人。

  俞初花了三日，挑了不同的时辰往那边去，发现景宣帝真是将湖心小筑围得铁桶一般。

  巡逻的侍卫最少有三波，每一波都有十余人，且都佩刀。饭食也都是不同的侍卫送进送出，真和囚禁一般。

  俞初知道，再往下的事情，便不是自己可以探知的了。但皇上的意思她已经明白，九王不会善终了。

  仪元殿内。

  “果真吗？”傅识礼看着伏在自己跟前的兰雀。

  兰雀恨不得将整个身子贴到地上，傅识礼没让她起来，她便一动都不敢动。

  “小主，千真万确。奴婢已经连续三日瞧见了，萱嫔每日都会去湖心小筑附近走走。”

  “能让萱嫔连日去的地方，多半是皇上经常去的地方。皇后既然不想帮我，那我便得自己寻机会。”

  说到这里，傅识礼蔑视地看了眼还伏在地上的兰雀，“可你的消息若是假的...  ...”

  “奴婢不敢！奴婢亲眼所见！万不敢蒙骗小主！”

  兰雀不住地磕起头来，脑海中全是那日自己和云书交谈被发现后，傅识礼将她带进柴房的情景。

  兰雀现在想起来还只觉得要魂飞魄散，哪里还敢骗傅识礼。

  兰雀回过神来的时候，傅识礼已经迈出房间了。她连忙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小跑着跟了上去。

  傅识礼刚到湖心小筑附近，就看见有一艘小船从小筑里划出来。

  宫里能让侍卫守着的，那不就是皇上了嘛。想到自己马上要见到皇上了，傅识礼心中有些雀跃。

  可是傅识礼刚走过去，就被侍卫拦了下来。

  “放肆！一群奴才也敢拦我家小主！”兰雀见傅识礼被拦下，忙朝着侍卫大发脾气，以显示自己如今有多么忠心。

  侍卫们听说是‘小主’，可他们却不认识宫里的娘娘小主们，一时间也不知道这宫女说的是真是假，以及这位小主的位份是高是低。

  “小主息怒，皇上有旨，叫属下们守住这里，谁都不许进，否则是要掉脑袋的。还请小主体谅。”

  不管位份高低，傅识礼都是宫里的小主，侍卫即便手握圣旨，也得对小主礼敬有加。

  傅识礼一听是皇上的旨意，那湖心小筑里定然是皇上了。既然皇上在，她可要扮好自己温柔贤淑的得体模样。

  “兰雀，不得无礼。”

  傅识礼先是轻声斥责了兰雀一句，随后同守着的侍卫说：“我不是想要擅闯。只不过我有事启奏皇上，所以才想叫你们放行。”

  侍卫们一愣，原来这位小主误会了。

  “小主，皇上并不在这里。湖心小筑里的是九...  ...”

  “还不闭嘴！”

  跟傅识礼说话的侍卫，话说到一半，就被这组侍卫的队长一巴掌打在头上。

  “皇上的旨意都敢违抗，我看你是活腻了！”

  侍卫队长的话看似在骂那名侍卫，其实也是说给傅识礼听的。

  “无妨，是我误会了。”傅识礼说完便带着兰雀离开。

  可那个‘九’字，让傅识礼起了疑心。所以傅识礼带着兰雀走到一处假山后，仔细等着。

  果然，傅识礼等了好半天，两波巡逻的侍卫都走过时，她才听见有两个人小声抱怨。

  “你说这好好的王爷不当，非要大晚上的翻墙进宫。”

  “可不是嘛。难怪有人说这有权有势的人都有些怪癖。难不成是王爷的富贵日子过久了，才想当个黑衣人寻些刺激？”

  ‘九王爷’、‘黑衣人’这些字眼钻进傅识礼的耳朵，傅识礼很快便将这些消息组合起来。

  可细细琢磨之后，傅识礼竟有些不敢相信。

  难道说，九王爷是之前宫里一直喊抓的那名黑衣刺客？那，她失掉的那个孩子，或许是九王爷的？

  九王爷她是有些印象的。之前在圆明园的家宴上，她对九王爷的印象还挺不错。

  风流倜傥，出口成章，且面容俊朗。当时她还想着，这样优秀的一位王爷，为何还未成婚。

  九王爷可是皇上最宠信的王爷，那他深夜进宫是为了什么呢？难不成是想取皇上而代之？

  傅识礼越想越觉得就是因为这个，她的想法也愈加活泛起来。

  她现在是皇上亲口下旨永不晋封的，且是宫里正儿八经的主子里位份最低的答应。

  即便她想要皇后引荐自己，也知道她最多只能为自己争得一些赏赐，或是皇上的一点点宠爱。

  可如果她能帮到九王夺得天下，凭她为九王怀过一个孩子，九王便不能太亏待于她。

  傅识礼此刻已在幻想自己成为贵妃或是皇贵妃的场景了。那孩子反正也没了，她说是他的，他也无从抵赖。

  想到这里，傅识礼已经有了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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