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张开双臂拥抱住旷野肆意游走的风，汪岚仿佛山谷间的云一般随时都要飘散“这么多年二哥他们不说，但是我也知道自己做了许多的错事。”

  “我明白二哥他们理解我的心情，但我也知道有些错误必须要自己亲自偿还的。”

  “早在一开始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只是没想到你这个小东西竟然还留了一个麻烦给我。”

  “这么多年了，我身边莫名其妙多出了一个小麻烦，其实在最开始还是会觉得有些厌烦的。”

  “吴难，”偏了偏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等待的吴难，汪岚的脸上满是解脱“我没想到这件事情最后是由你来解决，我曾经天真的想过，人生的最后一面还是要和自己的亲人留在一起。”

  “谁知道呢，”随意的话语伴随的是四溅的血液“您没有想到最后完成这件事的人是我。”

  “您当然也不会想到，二叔和三叔也早就在这里等着您了。”

  “是嘛……那可真是……太好了呢……”

  “我还以为，他们不愿意再见我了呢……”

  “哥，”转过头不忍去看这一场面的汪灿小幅度扯了扯吴难的袖子“二爷和三爷来了。”

  “我知道，”背在身后的手凭借感觉找到了汪灿的脑袋瓜，吴难保持着一如既往平静的语调“小灿要离开这里吗？”

  “不，”开口拒绝的汪灿站在原地，可他这个时候没有得到吴难让他转身的命令“我要留在这里。”

  “汪岚前辈虽然平时对我很严厉，可我知道，他很在乎我。”

  “是啊，”吴难抬头看向天边，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一股清风推走了一片白云“前辈就是这么别扭啊，到了这个时候都不肯好好的袒露自己的内心。”

  “二叔，三叔，”面对走过来的两个人，吴难沉默的将他们挡在了血液流出的范围之外“前辈完成了自己所有的计划。”

  “嗯，知道了。”

  点燃一支烟的吴三醒挥了挥手“小难，这一次，是我们两个对不住你。”

  “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微微叹了口气的吴难蹲下身子将汪岚的眼睛合上“离开对于前辈来说，又不是一件坏事。”

  这么多年日日夜夜都被身体中的剧痛折磨，如果不是这场计划必须完成的念头支撑着您，您恐怕早就寻着来路回到远方了吧。

  篝火于傍晚燃起，不知道是火光的映照还是回路的明亮，西侧天边被染成绚丽的红色。

  他们寥寥几个人站在这处旷野，身上感受到的是来自火焰的灼热，心里却一同将这位送别。

  由于身上带着奇怪的毒素，汪岚的遗体被大火舔舐一空。

  夜风吹过，除去那些焦糊的味道外，独剩一副骨架留在原地。

  “走吧。”回家的命令来自吴二白，而吴难则是在汪灿的恳求中，将一点骨灰收进一个小瓶子里，交由汪灿保存。

  吴难知道，在这么多年的相处中，汪岚对于汪灿的意义早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前辈与后辈的关系。

  这两个人虽说谁也没有挑明这层关系，但年长者在晚年间遇到的这一个小烦人精，也终归是为他这枯燥的生活带来了一丝乐趣。

  而这个从来没有感受过亲情关照的小朋友，他将自己对父亲的一切幻想都倾注在了这个人的身上。

  只是可惜了，人死灯灭，再多的幻想也被藏进了那些不曾开口的日日夜夜。

  “小少爷，”被黑瞎子抱住的那一瞬间，吴难嗅到了黑瞎子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您已经做的很好了。”

  真的很好吗？或许是吧……

  垂下眼眸的吴难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出身伸，他并不是第一次处理这样的事情，但同样的，处理汪岚又和处理其他人不同。

  他有愧于汪岚。

  在这些年的计划中，他不可避免的将汪岚这个变数算了进去，他甚至不止一次的将汪岚被动的拖入自己的计划之中。

  在他的这一场计划里，只要是被他算计进去的人，无论是何种身份何种地位，他要榨干他们身上最后的一滴价值。

  而现在，汪岚死在自己手里，但汪灿却被自己养在身边。

  汪家人不可能不去重视汪灿，他们一定会竭尽一切可能和汪灿取得联系，他们甚至会要求汪灿埋伏在他的身边，埋伏在他们吴家里面。

  可这件事恰巧就是他需要的，他需要汪灿在汪家的地位得到明显的提升，只有这样汪灿在日后才能成为他出其不意的最终一张王牌。

  “休息一下吧，”被人拍了拍后背的吴难找回了自己的神智“瞎子记得您最近并没有什么任务才是。”

  “您其实大可以不用安慰我的，”失笑着从黑瞎子怀中离开，吴难看向远方的目光已经变回了平时的清明“这种事情对于我来说早就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了。”

  “更何况，在这一场计划中死亡的只有一个汪家的人而已。”

  “这样的人才是最正常的嘛，”同样扬起微笑的黑瞎子拍了拍身下的车身“走，就让瞎子带着您回家吧。”

  秋日里的落叶被车风席卷，他们随着车辆的行驶而上下翻飞，也同样因为离了这股力量而逐渐下降。

  不多时，藏在暗处的老鼠找到了这里，可他们面对的只有一具被大火焚烧后的骸骨。

  “小灿，”蹲下身子的吴难摸了摸汪灿那没有一丝笑容的小脸“从现在开始，你就要留在哥哥身边生活了。”

  “知道你现在有一肚子的疑问想要问我，可是现在的时间已经来到了深夜，小孩子不睡觉的话是会长不高的。”

  “等到明天白日里有了空闲，你想知道什么事情，都可以来问我。”

  “现在，和哥哥一起休息好吗？”

  “好……”

  微微点头的汪灿早就做好了这个准备，他知道自己这也是在进行一场豪赌。

  他赌赌不仅仅是吴难的能力，更是将自己的命也赌了进去。

  成功，一切皆大欢喜。失败，不过是自己识人不清，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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