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散去，此时的寝殿只剩下了两人。

  摇曳的喜烛烧到了底端，越往下，浓浓的黑烟便被拉得越长。

  “你想怎么样？你别过来啊！我告诉你，就算我不是皇后也是公主，而你，只是一个冯七千从路边捡回来的野丫头，锦衣玉食吃惯了，可别把自己的来处给忘了。”

  艾柠死死地盯着面前那副狰狞的蛇蝎面孔，神情倒比刚才还要平静，显然，对于她的恶语相向，艾柠的心中并没有感觉到有多意外。

  “我没有忘记啊，我当然也没有忘记娘娘的闺名，独孤熙蘅。我没记错吧？可是我怎么还记得，我们的公主名字第二个字都应该是从水都，怎么偏偏到了娘娘这里，便是从了木呢？”

  艾柠的话说到了一半，语气甚至还顿了顿，生怕说太快了，这个蠢货的脑筋根本转不过来。

  “也是，娘娘的身世，旁人不知道，我们自己人还能不知道么？你的生母，是宫女，对么？也是也是，毕竟是皇家的血脉，蘅，本意是山间的野花，用在人身上，恐怕便是野种了吧？”

  艾柠是懂得如何杀人诛心的。

  她心知，这女人，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自己的出身了。

  “你给我闭嘴！贱人。”只见那熙蘅气急败坏，张牙舞爪刚要上前，却被艾柠一把按在了床边。

  手里掐着那纤细的脖子，那人便半分动弹不得。

  “现在只有你我二人，倘若要想伪造一个皇后自尽的现场不是什么难事？”

  “你敢，我父王不会饶恕你的！”

  “父王，哈哈哈……”艾柠的笑声直引得独孤熙蘅的后背一阵发毛，“父王，这个父王，这辈子见过几面啊？恐怕他都不知道公主究竟是为何怕禽鸟吧？”

  “你……你是如何知道的？”独孤熙蘅忽然愣住，瞪圆的双眼，黑眼仁三不沾，看上去就好像是傩面一般恐怖。

  “我好像没有义务告诉你吧？但是我确实是知道，我还知道，娘娘的生母，在冷宫打盹的时候，就是被喜鹊啄瞎了眼睛。娘娘你怕禽鸟，应该也是因为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吧？”

  “你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这都不重要，毕竟也只是往事了……”艾柠说着，忽然松开了掐着她脖子的手，紧接着抓起了她的手腕。

  “你松开我！你要做什么？”

  “我说你除了这句话还会不会问点别的了？”

  “往事不再提，看往后却不能不顾？娘娘这脉象，身孕应该有两个多月了吧？”

  艾柠哪里会切脉啊，不过是知道了实情之后，学着洛繁书的样子唬人的把戏罢了。

  洛繁书昔日给人看病，她在旁边没说看了以前一千次，也有八百次了，因此眼下，她的动作，包括神情，简直与洛繁书如出一辙。

  “你！你怎么会知道？”原本艾柠还有些拿不准主意，可眼下看到那独孤熙蘅的表情如此惶恐，便更加印证了真相的真。

  “来这里之前，难道你没听过我那男人精通医术么？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的医术治个病不敢说，但是切喜脉还是十分有准头的。”艾柠越说，那独孤熙蘅便越想挣脱开她的手，可越是睁开，她便越是握紧。

  “你放开我，你这个疯女人。”

  “我是不是疯女人，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十岁的小皇帝，新婚之夜便已经当爹了，你说，倘若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会如何？即便小皇帝不懂事，心中无所谓，那那些大臣呢？你猜猜，他们会如何弹劾你？”

  艾柠说的，也正是独孤熙蘅心中所担心的。

  肚子是最藏不住的，眼看着一天天变大，总是有瞒不住的一天的。

  “当然，你那个小情郎，应该就是送你进宫驾马车的那个小伙子吧？如今，你们有多久没有通过信了？”

  艾柠的话，明摆着是在威胁。

  这小公主蠢虽说是蠢了些，可倘若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听不出来，那便也不会做出此等诛九族的大事了。

  “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究竟想怎么样？自己是野种也就罢了，又怎么能让肚子里的那个也变成野种呢？”

  艾柠忽然笑了笑，见对方死死瞪着自己，却只是咬牙切齿地不开口，便继续说道：“我给你两条路，一条，你就在这宫里把孩子生出来，然后东窗事发被处死。”

  “不要！不要！我不要！我好不容易有机会从那个地方出来，我不想就这么死在另一个牢笼……”一听说死，独孤熙蘅忽然就不淡定了，发了疯一般地跪在地上，不住地给艾柠磕头。

  直到，满额头都是刺眼的鲜血，顺着那惨白的脸颊滴落在了地上。

  “倒是也有第二条路，能活，也能跟那情郎长厢厮守，就是娘娘你，要受些委屈，先死为敬。”

  独孤熙蘅闻言，忽然站了起来，流着血的脸上忽然多了一抹诡异而又绝望的笑意：“说来说去，不还是要我死。”

  “当然不一样，一个真死，一个假死，就看娘娘选哪个了。”

  结果显而易见，再蠢的人都有那么一瞬间拼命想要活着。

  “我选第二条。”

  “很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艾柠起身，没有再废话，正准备往外走，却忽然被叫住。

  “等等。你还没有说到底要我怎么做呢？”

  “闹了一通，今夜我实在有些乏了，需要你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的。我走了，你且休息吧？还有，地上的血处理一下，省的吓到了陛下。”

  艾柠揉着太阳穴，刚踏出那个门，便已经有洛繁书的影卫在门口迎接了。

  当然，冯七千的人也没闲着，奈何事先艾柠早已经派人点燃了安神香，对话的全程，该听的他们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这日洛繁书没有回水榭。

  而是留在了自己的寝殿，为的是能哄锦浥入睡，也为的是能时刻让通报的人及时找到他。

  “吱呀”一声。

  房门被从外推开。

  艾柠拖着疲惫的身子，刚伸了个懒腰，昏暗中，忽然伸出了一只手，瞬间将她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下次不许这么胡闹了。”

  “哪有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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