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么也就是半天多前。

  艾柠眼睁睁看着肖梦霜在自己的面前香消玉殒，无力回天。

  怀中的孩子啼哭声划破了山中的静寂，林中忽然掀起了一阵狂烈的风浪，煽动着一股满带着野性的气味逐渐靠近。

  “苏小姐，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壮士跟在艾柠的身后，同样是一脸的悲痛。

  “回皇城。”艾柠冷声道。

  在这里，生死悲欢她见过的太多了，人也就慢慢开始变得冷静了起来。

  “那这孩子……”

  “一起。”

  艾柠转身抱着孩子走出院子，却没有想到的是，眼前发生的震撼一幕还是让她倍感惊讶。

  “这是……”那壮士活了那么多年，今日还是头一次见到了此番景象。

  半个山头的猛兽，能来的差不多都来了。

  有几个艾柠还是十分面熟的，也有许多不认识的。

  要知道，动物对死亡的感知是非常准确的，它们看起来更像是来参加一场特殊的葬礼。

  艾柠站在院门口，面无表情，一言不发，活像是一座雕像。

  “临走前，再送你娘亲最后一程吧，我们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了，永远。”艾柠低头望着熟睡的孩子，轻声道。

  ……

  要说百兽到底是如何齐聚宫城的，最大的功臣还要数琥珀了。

  倘若不是琥珀身姿矫健，从深宫高墙之中硬是杀出了一条血路，如今这死局，怕是依旧难以攻破。

  猛兽突袭，顿时打了对面叛军一个措手不及。

  原本应有的激烈交战，顿时变为了单方面的撕咬。

  艾柠再次用力紧了紧怀中的襁褓，一手紧拉着缰绳，飞快越过了血肉模糊的人群，直冲宫门而去。

  “艾柠！”

  就在此时，前方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人群中，艾柠一眼就看见了那鲜衣怒马的身影，身影慢慢与她印象之中的某一本封面重合，简直一模一样。

  艾柠的手中的缰绳下意识地拉紧，战马抬起了前蹄，发出了一声剧烈的嘶吼，前方那一人一马便已经来到她的跟前了。

  怀中的襁褓就在此时缓缓蠕动了一下，紧接着里面的东西一跃而下，瞬间化作了毛茸茸的一团消失在了宫墙的角落之中。

  她从来都不是那种无情之人，又怎会拿着一条鲜活的新生命去冒险，倘若刚才稍有不慎，猫还能敏捷逃跑，那样死的便只会是她一个人。

  “你……叫我什么？”艾柠手中抓着缰绳，居高临下地冷冷盯着那站在马旁的那人，顿时有了一种莫名恍如隔世的感觉。

  “是你，艾柠，一直都是你。”洛繁书的神情看上去十分笃定。

  艾柠翻身下马，丝毫没有理会他，心中的慌乱快要将她压垮，可她心知，她此时不能表现出来。

  “你认错了。快带着你的将士们去将该抓的抓起来吧，再晚一些，那些废物该成为猛兽的下酒菜了。”

  艾柠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将冷脸演绎得如此炉火纯青。

  “等我。”

  他望着她，愣了半天，到最后也只留下了这么简单的两个字，甚至，小心翼翼到，指尖都没有来得及触及到她脸颊旁的那一缕秀发，便翻身上了马。

  只见少年人手持长剑，被淹没进了尸山血海。

  该发生的一幕终究还是发生了，只不过，他从攻方沦为了守方。

  后来的事情，艾柠便不想再去过问了，仿佛过往的种种，早已经透支掉了她的大半精力。

  东宫之内，艾柠坐在那雕花婴儿床前久久出神。

  终于，门外传来了婢女的声音：“殿下。”

  她承认，她的心不由自主地猛然颤动了一下。

  脚步声仓促而又急切。

  她起身，刚想上前礼貌参拜，却被来人一把拥入了怀中。

  不同于以往的温和，这一次的怀抱充满了霸道与野性，让她根本无法抗拒。

  坚硬的铠甲硌得她生疼。

  她从未想到自己在他的面前竟然能如此娇小，娇小到就快要隐入这无尽宽广的怀抱之中。

  细软的发丝萦绕在他的下巴鼻尖，像是猫爪在轻轻抓挠着他的下巴。

  心中后怕让他喉结发紧，拥抱着她的手臂再次收紧，像是在拼命抓牢着一根救命稻草。

  “下次，不许这么冒险了。”他从未表现出如此慌张过，就连声音都在颤抖，全然与从前那个运筹帷幄，志在必得的洛繁书判若两人。

  “对不起，我没能保住姨母……”情到深处，艾柠的鼻子也开始发酸，泪水瞬间盈满了发红的眼眶，进而顺着她的脸颊滚落。

  “不怪你。我……是不是很没用？害得你为了我铤而走险。”他说着，不自觉将大半张脸都埋进了她的发丝之中。

  周身的浓重血腥味引得艾柠一瞬间有些想吐，毕竟味道是打开回忆的钥匙，而血腥味能关联到的回忆往往都不太好。

  “这世间没有总是完美的人，倘若人生从未有过失手，那还能叫做是人么？况且，你的高光时刻已经不少了，分我一个又何妨？”

  “你果真是艾柠，只有她能在这种时候还依旧能开得出玩笑来。”他终于肯松开她，粗糙的掌心轻轻贴上了她那柔软的脸颊。

  “我……我是用了易容术，现在你看我，是谁？”她的目光沾染上了一抹水光，静静地描绘着他那深邃的眉眼，如同笔尖，细细刻画。

  只见他满眼都是笃定，忽然轻轻抬起了她的下巴：“你，一直都是你，至少在我的眼中是这样的，从始至终，你都是你。原本我还以为是我太过于思念你而产生了幻觉，可从你开口与我说第一次话的时候我便认定了，这一切都不是幻觉。”

  说着，他忽然有些情不自禁，小心翼翼地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艾柠，果真是你，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泪水划过她的脸颊，落在了他的手心中央。

  “这一次回来，就不要走了。”洛繁书掌心紧握着她的双手，指腹不住摩挲。

  这一次艾柠没有说话，只是眉眼低垂，没有敢直视他的眼睛。

  因为，就连她自己都无法保证眼前的幸福，将会在哪一个刹那终结。

  “你的心中，是不是还在记恨我，记恨我没有护住贞儿……”洛繁书的话还没说完，却忽然被艾柠连忙抬手轻轻遮挡住了唇。

  她摇了摇头。

  “不用跟我解释了，方才，琥珀都已经告诉我了。”艾柠的脸上忽然漾起了一抹清浅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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