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林铎自神机营回府，一回来便自小厮[kou]中听说了今[ri]宴上发生之事。

  他微一颔首，道了句“知道了”,并未多说什么，而是先回了濯墨轩换下衣裳,随即去雨霖苑同穆兮窈母女一道用晚饭。

  见了穆兮窈,他问道：“今[ri]宴会可还顺利？”

  “倒还算好，只是阿铮来了一趟便走了，还有就是……”穆兮窈顿了顿,往岁岁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生了一桩意外……”

  见光是提及此事,穆兮窈的脸[se]都变得极为难看，林铎知道她是仍有些后怕,便握住她冰凉的手,柔声道：“我都听说了，且先吃饭吧,一会儿我来同岁岁说。”

  穆兮窈闻言,低低“嗯”了一声。

  对于此事,她不忍重责岁岁,但有些道理还是得同岁岁说清楚的，如今他主动开[kou]，倒是正好，她也觉得,那些话由他这个爹爹来说确实再合适不过。

  饭罢,一家三[kou]坐在内间小榻上消食，林铎蓦然看向岁岁，似无意般道：“听说岁岁今[ri]救了人？”

  “嗯。”岁岁眼眸一亮,冲着爹爹重重点了点脑袋，语气中似还有些小骄傲，“岁岁今天救了那个孙家的小姐姐。“

  “哦？”林铎浅笑着问，“那，岁岁救上来了吗？”

  听得此言，岁岁面上的笑意顿散，声儿逐渐弱下去，“没有……岁岁力气太小，拉不住她，然后一起掉下去了……”

  林铎没多说什么，只问道：“那岁岁觉得自己做对了吗？”

  见爹爹敛了笑意，略有些沉肃地看着自己，岁岁局促地绞着小手，她求助般看向娘亲，但娘亲只是坐在那厢，对她笑了笑，并不说话。

  少顷，岁岁只得昂着脑袋小心翼翼开[kou]，“爹爹，岁岁做错了吗？”

  岁岁也不晓得了，她到底是对还是错呢。

  林铎稍稍收起肃[se]，抬手轻柔地摸了摸岁岁的头，温声细语道：“岁岁记着娘的话，知道不可以靠近水边，不可以去摘花，孙家姐姐掉下去时你也会去救，说明我们岁岁是个善良的孩子，爹爹很欣慰。”

  言至此，林铎陡然将话锋一转，语重心长道：“不过，若下回再遇到这样的事，岁岁不可以这般做，你应当喊人过来，而不是去拉小姐姐，因得岁岁还小，又不会水，既救不上小姐姐，自己也会有危险，爹爹说的话，岁岁可听明白了？”

  岁岁极为认真地点点头，“嗯，岁岁听懂了，岁岁下次不会贸然救人，一定去喊大人来，让他们来救小姐姐。”

  临近三周岁，岁岁的话已然说得愈发流利，寻常道理只听一遍便能牢牢记在心上。

  林铎颔首，见这最要紧的也说了，便继续道：“岁岁这次着实将娘亲吓坏了，岁岁该和娘亲说什么？”

  他话音才落，向来聪慧的岁岁自椅上跳下去，跑到穆兮窈跟前，眨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拉了拉娘亲的衣袂，[nai]声[nai]气地道歉：“娘，岁岁错了，岁岁下次再也不敢了，娘别生岁岁的气

  好吗？”

  穆兮窈笑着一把将女儿抱到怀里，贴着她的小脸儿，“娘不生气，娘只是担心岁岁，若岁岁出了意外，爹和娘都会很伤心的，所以往后岁岁再也不能这般做了，好不好？”

  “嗯。”岁岁乖巧地应声，牢牢抱住娘亲的脖颈。

  任母女二人亲昵了一会儿，林铎才道：“岁岁听话，爹爹许你一个愿望，岁岁想要什么？”

  这训话说了，奖励自也是要给的，有奖有惩，她才能将此事记得更牢些，往后也不会害怕抵触他的教育。

  岁岁自娘亲怀里抬起脑袋，问：“什么都可以吗？”

  “只消是爹爹办得到的，都会满足岁岁。”林铎信誓旦旦道。

  岁岁皱着小眉头思虑许久，似是在纠结，但没一会儿，她像是想起什么，倏然激动道：“后[ri]，爹爹陪岁岁去一趟书院好不好？”

  “书院？”

  听得这个愿望，林铎颇有些意外，便只是为此吗？而且怎的突然让他陪着去书院。

  见林铎纳罕地看来，知情的穆兮窈笑着解释道：“前几l[ri]，琬儿说起山长要在书院举办游园会的事儿，岁岁也想去，可侯爷知道，我这几l[ri]要帮着爹准备他和娘的婚事，实是[chou]不出空闲来。”

  含章书院的游园会，林铎倒是有所耳闻。

  看着岁岁满目期待的样子，他点头答应下，“好，那爹爹便陪岁岁一道去。”

  自打从掖州回来，他几l乎整[ri]忙于神机营之事，每每回府，岁岁都已睡下了，翌[ri]起来时岁岁又还没有醒，父女二人相处的时间的确不多，他亏欠岁岁，确实是该匀出工夫好生陪陪女儿了。

  当[ri]，林铎特意告了假，用过早膳，便带着岁岁往含章书院而去。

  含章书院此地是七年前才建起来的，里头收的都是十岁及以下的孩子。

  山长是当朝大儒，因着与夫人没有孩子，在致仕后便在京城角落的沿山之处建起了这座学院。

  这位山长的教育方式颇有些特立独行，他不喜用那些迂腐大道理教育管束学生，更喜让他们灵活应变，因材施教。

  这游园会也是出了名的，一年举办一回，不单是让学生们玩，还让他们带着父亲母亲一道来。

  以山长之言，便是“父善教子者，教于孩提”，这孩子不仅需师长来教，父母亲也是不可缺失的一部分。

  就读于含章书院的，很多都是达官显贵，林铎带着岁岁一抵达，迎面便遇着了不少朝中同僚。

  那些人见了他，一个个惊诧不已，或是没想到，他堂堂安南侯居然会特意带着女儿来这厢参加游园会。

  不少人都主动上前同林铎行礼。

  林铎都只是淡淡颔首。

  岁岁虽不是这含章书院的学生，可这游园会也没说只许院内学生参加。

  待父女二人行至游园之处，便见林琬快步前来相迎，边走边同林铎介绍这游园会的规则。

  这园中置了十几l处地方可供游玩，什

  么[she]箭、蹴鞠、投壶……凡是胜者，便能得一枚压花书签，待那些个游戏都玩遍了，将得到的书签拿到山长那厢，就能换取依着数量一份奖品。

  林琬还未介绍罢，岁岁望着周遭，目不暇接，已然激动地跃跃[yu]试，恰在此时，就听得一声“侯爷”。

  林铎定睛看去，便见一人朝他而来，还是[shu]人。

  “唐大人也是陪着孩子游园来了。”

  “是啊。”唐允昭点头，看了眼身侧的臭小子，“内人照顾孩子不得闲，便让我陪着懿儿一道来。”

  岁岁见着唐思懿，甜甜地唤了声“小表哥”。

  唐思懿却是没应，只亮着一双眼眸，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林铎，面上满是崇拜，既紧张又迫不及待地喊道：“表姑父！”

  见林铎对他颔首，唐思懿激动地顿时快笑裂了嘴。

  唐允昭看着自家儿子没有出息的样子，不由得在心下撇了撇嘴。

  对他这个亲爹整[ri]爱搭不理的，还动不动与他作对，怎的对安南侯就全然不一样呢。

  “侯爷带着岁岁，可曾玩过什么了？”他问道。

  “倒还不曾，我们不过刚到。”林铎答。

  “那可去前头看看，那厢的游戏更多更热闹些。”唐允昭提议道，“不过想来那些个游戏，对侯爷来说定是手到擒来。”

  对这话，林铎倒是没有谦逊，他方才留意过了，确实都是些简单的玩意儿，他颔首道：“好，那唐大人，我们便先走了。”

  唐允昭对林铎拱了拱手，目送他们远去，旋即看向唐思懿，“懿儿，我们接下来去玩什么？”

  此时的唐思懿正被不远处的一个身影吸引，闻得此言，瞥了唐允昭一眼，想起唐允昭方才糟糕的表现，撇了撇嘴。

  “算了吧，爹，我还是自己来吧……”

  看着这臭小子嫌弃的表情，要不是周遭人多，唐允昭险些就伸出拳头揍下去了。

  眼看着唐思懿说罢，急切地小跑着往前而去，在李沐儿身侧站定，一张嘴开开合合，眉飞[se]舞，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唐允昭不禁挑了挑眉，蓦然想起前阵子妻子朱氏同自己提起的一桩事来。

  纵然是亲儿子，唐允昭此时亦有些幸灾乐祸。

  这个[kou]是心非又欠揍的死小子，怕是迟早有一天要吃苦头……

  那厢，林铎坐在椅上，看着摆在面前之物，剑眉紧蹙，他沉默许久，终是忍不住问身侧的岁岁。

  “你确定真的要同爹爹玩这个吗？”

  岁岁一双眼眸灿若星子，无比肯定道：“嗯，这个好玩，岁岁想跟爹爹玩这个。”

  林铎闻言艰难地笑了笑，旋即一咬牙，“好，爹爹便陪岁岁玩。”

  他转过头，复又看向面前的桌案，神[se]不禁有些复杂。

  可谁能想到，他可爱的女儿千挑万选，最后不选投壶，不选[she]箭，选的偏偏是……

  斗蛐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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