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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0 章 追打


林琬踮起脚,双手攥住绳圈,将纤细的脖颈套在上头的一瞬间,她踢翻脚下的圆凳,下一刻,一股难以承受的窒息感令她不自觉发出呜咽声响。

  林琬想,这样的死法大抵很丑吧,但胜在快,再一会儿,再一会儿她便能彻底解脱了。

  她努力着不让自己挣扎,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只觉神志似乎越发恍惚起来,一切都要结束之时,却蓦然有人抱住了她的腿,旋即粗暴地将她拉扯下来,摔在地上。

  重获空气的林琬瘫坐在地,下意识大[kou]喘息着,她意识朦胧,缓了片刻,正[yu]抬眼看去,却听“啪”的一声,这猛然一掌下来,半张脸火辣辣得疼,连带着耳朵“嗡嗡”直响。

  “你个毒妇!”她看见杨从槐怒不可遏的脸,“敢这般子去死,不是明晃晃想害死我吗!”

  林琬面无表情地垂下眼去,她知道,杨从槐不是想救她,而是怕她悬梁自尽后在尸体上留下的痕迹会让他惹祸上身。

  果然,他接着吼道:“你想死!好啊,外头有池,你就自个儿跳进去,我也好说是你无意落水身亡,与我杨家没有丝毫关系!”

  见林琬毫无反应,杨从槐怒气更甚,狠狠踢了林琬一脚,“怎的不动了,去啊,我带你去,我帮你去死!”

  他一把拉起林琬,林琬没有挣扎,只空洞着一双眼眸,跌跌撞撞,任由他将自己往院中池塘拖拽。

  她被一把推跪在池塘边,膝盖磕在圆石上,疼得她一个激灵,杨从槐的大掌猛地压住她的后脑勺,作势便要往水里按,嘴里骂骂咧咧,问她还敢不敢自尽。

  林琬没有回答。

  她知道,他应当就是想给她些教训,大抵以为,她自经不过是一时兴起,却不知她是确确实实存了死意,悬梁也好,溺死也罢,又有什么区别呢……

  看着愈发临近的水面,她毫不畏惧地幽幽闭上双眼。

  可等来的却不是带着凉意的池塘水,而是杨从槐的一声惨叫。

  “侯……侯爷……”

  听见他惊慌失措的声儿,林琬双眸微张,诧异地折首看去,便见那个高大[shu]悉的身影站在那厢,面沉如水,眸若利刃,似要将那杨从槐千刀万剐。

  被踢倒在地的杨从槐艰难地站起来,纵然吓得两股战战,嘴上还在说着蹩脚的谎话,“不,不是侯爷您看到的这般,琬儿摔倒了,下官正准备扶她起来呢……”

  林铎一言不发,只步步[bi]近杨从槐,他一身戾气几乎将杨从槐吓破了胆,正[yu]跪地求饶,下一刻胸[kou]却是被重重一踹,整个人狼狈地飞入池塘之中。

  林琬眼见着林铎向自己走来,紧张地攥紧了衣衫,小心翼翼道:“兄长,你怎么来了?”

  因着适才悬梁,她的声音尚有些沙哑,不知怎的,看见林铎在自己面前蹲下来,林琬的眼泪一瞬间夺眶而出,若断弦的珍珠般不住地往下坠,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拼命摇头道:“我没事,真的没事。”

  她想止住眼泪,可奈

  何怎也停不下来。

  可她不该哭的,自小兄长便不喜欢他们哭。

  林铎看着林琬,她衣衫发髻凌乱,左半边脸上是明显的掌印,脖颈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痕,分明如此狼狈,分明她什么都没有错,可在他面前却仍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

  林铎忍不住将手攥紧成拳,因着太过用力,指节都开始发白,须臾,他低身,轻柔地将林琬抱了起来。

  林琬却是有些惊慌地攥住了他的衣襟,“兄长,你要带我去哪儿?”

  “回家。”他嗓音低沉醇厚,定定道,“兄长带你回家。”

  邹氏闻讯赶到时,便见被踢下池塘的杨从槐正湿漉漉地被府内小厮拖上岸来,而林铎则抱着林琬出了院门,与她擦肩而过的一瞬,他扫来的[yin]沉眼神吓得邹氏登时打了个寒颤。

  今儿的事儿闹得这般大,若是教人瞧见林铎就这般抱着林琬离开,只怕对杨府不利,邹氏眼眸一转,忙折身跟出门去。

  穆兮窈和魏子绅抵达时,林铎正抱着林琬从里头出来,见得林琬这个模样,穆兮窈险些哭出声儿来。

  “我先带着琬儿回侯府。”林铎道。

  “好。”穆兮窈忙让红莲扶着林琬上了马车,又吩咐红缨去请个大夫。

  林铎带着林琬前脚刚走,后脚那邹氏便站在门[kou]兀自哭嚎起来。

  “啊,无法无天了,你们安南侯府虽权大势大,也不能这般子欺负人啊,我儿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你们怎能出手殴打于他,简直是仗势欺人,无法无天啦……”

  杨府门前行人来来往往,听得这动静,都忍不住驻足观望,穆兮窈看不过去,正[yu]上前,却被魏子绅给拦了。

  她不解,“分明是那杨从槐有错在先,哪能由得他家信[kou]胡说!”

  魏子绅却是淡然道:“长嫂别急,好戏还在后头呢。”

  他话音才落,就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人在杨府门前勒马跳下来,气冲冲便往府里闯。

  “杨从槐,你个畜牲,混蛋,敢欺负我家琬儿,给老娘滚出来!”

  见得这位安南侯府的姑[nai][nai]气势汹汹,一副要杀人的样子,杨府下人哪里敢拦,就连邹氏也被吓得噤了声。

  林毓才闯进去,很快,又有一匹马紧随而来,马上人高喊着“夫人”,下马急急追了进去。

  穆兮窈和魏子绅见状,对视一眼,亦提步往里走。

  那厢,方才从池子里被捞出来的杨从槐尚且心有余悸,嘴上正碎碎咒骂着林铎兄妹时,就见得一人快步入内。

  一见着他,当即便撸起袖子,咬牙切齿,怒不可遏道:“杨从槐,听说你对琬儿动手了?你动她哪儿了,信不信我今[ri]千倍万倍地奉还给你!”

  说着,抄起一边的笤帚就往杨从槐头上砸,可才砸了一下,就被后头人给抱住了。

  “夫人,夫人息怒,再怎么说,这杨大人也是朝廷命官,你若是将他打了个好歹来,可如何是好……”

  林毓折首白了

  他一眼,忍不住骂道:“魏期,你个废物,又不是让你打,我替我亲侄女抱屈,绝连累不到你……”

  她说着,挣脱了束缚,追着那跌跌撞撞逃窜的杨从槐,便在他肚子上狠狠踹了一脚,直将杨从槐踹倒在地,捂着肚子痛得不住翻滚。

  但很快,林毓又被魏期拦住了,“哎呀,夫人,可不敢教他受了内伤,若伤及肺腑,就怕没了[xing]命。”

  林毓被烦得不行,正[yu]发作,就听魏期又碎碎道:“当然,夫人,我的意思也不是让你去打那些并非要害之处,虽说这断了胳膊断了腿的,轻易也要不了人命,但踹在上头,着实是疼啊……”

  断了胳膊断了腿?

  魏期的话反像是提醒了林毓,她一挑眉,抄起那笤帚柄,便狠狠砸在杨从槐的手臂上,痛得他当即一声惨叫,像狗一样边跑边爬,狼狈不堪地在院子内被林毓追着打。

  魏期还在拦,但一旁的穆兮窈看得出来,这位姑父不过做做样子,他若真想拦,怎可能真的拦不住姑母呢。

  杨家家仆见得这幕都纷纷退开去,谁也不想上前白白替主子挨打。

  林毓猛打了十几下后,突然又有一人拦在了她身前。

  “母亲……”

  林毓横了魏子绅一眼,不虞道:“怎的,你也要拦我!”

  她怎么嫁了个胆小鬼,还生了这么个没用的儿子!

  魏子绅摇了摇头,缓缓道:“儿子不是想拦母亲,只是想着母亲在这厢一人出气毕竟无用,总归是要让旁人知晓所谓的真相不是……”

  林毓脑子一转,“你说的有理。”

  “走,给我起来!”

  她一把将那杨从槐提起,拖拽着就往府门[kou]而去。

  那厢的邹氏见得儿子被打成这副模样,顿时便哭着扑了上去,来了出恶人先告状。

  “哎呀,我的儿啊,你做错了什么呀,他们安南侯府怎能霸道成这般,将你打成这样,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啦……”

  “天理,你们还要天理!”比嗓门,林毓可不在怕的,“那就让大家伙儿来评评理,看看这杨从槐是什么畜牲!”

  她指着杨从槐鼻子道:“殴打发妻,偷养外室,琬儿怀胎四月,腹中的孩子教你活生生给踹没了,那也是你的骨[rou]啊,你怎么忍心下得了手……”

  她一句句列出杨从槐的罪状,骂得杨家母子是一句也还不了嘴,只得任由路人纷纷围拢过来,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这杨家母子到底还是要脸的,如此一盏茶后,实在受不住,只能灰溜溜跑回去,让家仆闭了府门。

  林毓也算骂过了瘾,此时面对杨家紧闭的门,也没了再继续的心思,眼下只惦念着林琬的身子,便与众人一道匆匆回了侯府。

  红缨请来的大夫方才离开,小梅听得消息亦赶了过来,正站在林琬的床榻前哭得泣不成声。

  她没想到她家姑娘今[ri]支开她,竟是存了死的念头,林毓坐在榻前,握着林琬的手,哽声道:“丫头,你怎么这么

  傻,为何不同姑母说,就任由那混蛋欺负于你。”()

  见林琬低垂着脑袋不言语,林毓也不再说,晓得她自小就是这般[xing]子,有什么都自己憋在心里,她揽了林琬入怀,轻轻拍着她的背脊道:罢了,不说了,不说了,你告诉姑母,你想让那杨从槐怎么样,你若想让他死,姑母教人悄悄做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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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得林毓这话,林琬止不住哭出了声儿,她摇了摇头,只道:“姑母,我想和离,我只想同他和离……”

  “好,好。”林毓满[kou]答应,“不哭了,和离,和离,我们彻彻底底与那杨家做个了断。”

  半个时辰后,穆兮窈自林琬屋内出来,行至前院,就听得林铮的声儿。

  他在喊什么要去杀了那杨从槐。

  穆兮窈料想,他当是回府后听说了此事。

  但最后,应是教魏子绅给劝住了,等穆兮窈走过去时,已然不见了林铮和魏子绅的身影。

  只余林铎一人,静默站在庭中,仰首望着夜空。

  听见身后响起的脚步声,他并未回头,只低声问道:“琬儿怎么样了?”

  “喝了药已然睡下了,姑母说,今晚她会陪着琬儿,但琬儿如今[jing]神不稳,不好将她一人留在府上,明早,她会带琬儿去魏家,也好时时照看着。”

  “嗯,也好。”

  林铎沉默许久,蓦然叹了[kou]气,“我大抵是个很不称职的兄长吧,琬儿被那杨从槐欺负了那么久,我竟是丝毫没有察觉,不,也许从一开始替她挑选夫君时,我就该多加留意才是……”

  认识林铎至今,穆兮窈看到过他的许多面,作为将军的威仪,作为兄长的肃严,作为父亲的温柔,却从未见过他这般低落脆弱的模样。

  她知道,对于林琬,他比谁都要愧疚。

  看着他这副模样,穆兮窈的心[kou]说不出的滞闷,她想安慰他,却不知如何安慰,她知道再多的话都无法消解他此时内心的自责。

  迟疑许多,末了,她只伸出手,从背后静静抱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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