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居民区的窄巷，巷子深处，零零散散分布着几个摊子。

  江寒在池语耳边解释道：“现在查得严，有些本地人不把货带在身上，谈妥了才去家里取货。”

  池语拽拽他的袖子：“你知道谁家卖书吗？”

  江寒点点头，带着池语停在一个摊子前。

  摊主是个中年人，穿着件灰布罩衫，戴着厚厚的眼镜，他面前的摊子上放着几个小摆件，自己捧了一本书看得入迷。

  感觉有人停在摊位前，他也没抬头，随意地往摊子上指了指：“要什么自己挑，看好了谈价。”

  江寒叫他：“宫叔，是我。”

  宫叔抬起头，见是江寒笑起来：“小江啊，你这几天不是不来吗？”

  江寒牵着池语：“我和朋友来找几本书。”

  宫叔推了推眼镜：“朋友？是对象吧。姑娘长得这么漂亮，你小子真有福气。说吧，要什么书。”

  池语：“宫叔，我想要一套高中的教材。”

  “还真有，”宫叔把摊子上的摆件装进口袋，地上的布片卷起来夹在胳肢窝下：“走吧，跟我回家取。”

  宫叔家离巷子不远，江寒推上车，三人并排走着。

  宫叔是最早开始在黑市卖东西的一批人了，路上他跟池语聊天：“我叔伯家的堂兄弟，基本都有正经班上，我不愿意去，活得太拘束。我手上收了不少东西，也不指望发财，赚个差价能养活自己就行。”

  池语笑笑：“各人有各人的活法，自己高兴最重要！”

  “诶！”宫叔一拊掌：“就是这么个理儿。”

  宫叔家住在独门小院，他带着江寒和池语去到厢房。厢房里放着一排2米多高的架子，宫叔踩着梯子搬下来一口箱子，他吹了吹上面的土：“这箱子都是之前高中的东西，你看看要啥。”

  箱子里不仅有课本，竟然还有几本习题集，让池语大喜过望，她很快把需要的东西都捡了出来：“这些都要。”

  宫叔也不仔细看，打眼一估摸：“你给3块钱吧。”

  池语要从包里掏钱，江寒已经先一步把钱交了过去，既然两个人是打算好好走下去的，池语也不较真，由着江寒付了钱。

  宫叔从角落里扯出一块牛皮纸，三两下打好了包，递给池语。

  池语接了东西，刚想道谢离开，目光却突然被角落里的一幅画吸引了。这是一幅山水，笔触灵动、技法高超，池语对国画了解不多，也能看出画家功力不凡。

  她问宫叔：“角落里这幅画，也卖吗？”

  宫叔看了一眼：“害，别提了，这幅画是我的污点。”

  池语惊讶：“为什么这么说啊？”

  宫叔把画从角落里拎出来：“这幅画我以为是石涛的真迹，花了85块钱买回来的，可我看走眼了，这是个仿品。”

  池语近距离端详着这幅画，心里莫名喜欢，她问077:我怎么看这幅画这么顺眼，这是仿品吗？

  077:是仿品，不过，这是张大千仿的。

  池语大感意外，她以前在美术课本上看过大师的作品，谁想到还能看见真迹。

  池语不动声色地仔细检查了一下，画保存得很好，没有破损。她问宫叔：“这幅画我挺喜欢，宫叔愿意卖给我吗？”

  宫叔看着她：“丫头，我都告诉你了，这是仿品。”

  池语笑笑：“看着合眼缘我就多问一句，您要不愿意出手就算了。”

  宫叔摸了摸下巴：“这么的吧，我也不坑你，这幅画85块收来的，你要是喜欢，你就85块拿走，就当我没有经手这事儿。”

  池语看向江寒：“是不是太贵了？”

  江寒摸摸她的头：“你喜欢就买。”

  宫叔怕池语一犹豫不愿意要了，又说：“你要是买我的画，书钱我就不要了，都送给你。”

  池语纠结得捏着手指，半晌才说：“那好吧。”她从挎包里数出纸币，递给宫叔。

  宫叔高高兴兴地收了钱，把画用棉纸包好，放进了锦盒。这幅画价格高，知道是仿品以后，他媳妇没少唠叨他，这下可好了，以后再也不用被媳妇磨耳朵了。

  从宫叔家出来，已经过了饭点，江寒问池语：“要不要吃点东西再回去？”

  池语：“刚花了那么多钱，你不心疼啊？”

  江寒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你高兴就行，而且，你不是给我递眼色了嘛。”

  池语笑得像个小狐狸：“还算有默契。”

  江寒问她：“这是真迹？”

  池语摇摇头：“确实是仿的，但是仿画的人名气不比石涛小，这应该是张大千仿的。”

  江寒祖父爱好收藏，耳濡目染，他对书画略知一二，惊得愣在原地。

  池语掂了掂：“以后这就是咱家最值钱的东西了，回去可得藏好了。”

  江寒捏捏她的脸：“你真是小福星。”

  回村的路，刚好经过池语喜欢的那家包子铺，江寒停下车：“回去还要1个小时，买点包子垫垫肚子？”

  “也好，这家包子好吃，让奶奶和小姝也尝尝，”池语跳下车，跟大姐说：“姐，要8个肉包子。”

  江寒看着池语的背影，想起了夏天卖东西被监管追捕，他和池语躲在狭小的墙角里。当时觉得高不可攀的漂亮知青，现在已经成了他的对象，在给他的家人买热乎的包子。

  江寒心头一热，嘴角挂上了浅浅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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