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的老大人是第一个赶到的。看来十分匆忙，官服都没有整理得当，下马车时差点就摔倒了，好在慕子嘉早早就扶住了他，才不至于摔下马车。

  “老臣，来晚了，望陛下恕罪。”户部尚书年事已高，被马车一颠簸，腿脚都有些颤抖，但还是规规矩矩要给郁时桉行礼。

  郁时桉眼神示意慕子嘉扶住他，开口宽慰，“老大人不必多礼，您来得已经很快了，现下劳您与朕一起等等其他同僚了。”

  春暮招呼手下抬来一把椅子，放到一边，恭敬请户部尚书坐下休息。

  之后陆陆续续，朝中重臣急赶慢赶总算是到齐了。

  郁时桉下令让皇城司官兵把守好各个入口，等众臣反应过来，已经被圈禁在了包围之下。

  除了最开始到达的户部尚书，其余众人都跪在郁时桉面前，不敢抬头。

  郁时桉没有出声让他们起来，他单手撑额，眼神冷冽。

  众臣不知郁时桉的打算，感觉到现场气氛凝重，谁也不想当出头鸟，只能继续跪着沉默。

  郁时桉锐利的眼神扫过脚下的每一个人，看差不多了，才开口唤他们起身。

  “诸位有谁知道，朕为何要叫你们到这儿来？”

  众臣面面相觑，无人敢开口回答郁时桉的问题。他见无人敢说，嘴角勾起冷笑，随后叫来郁少锦和贺淮叶，让他们向在场的众人说了今日大火的情况，以及死伤的人数。

  郁少锦站到人前，字字清晰地回报了自己统计的数字，“今日北市大火，共烧毁民居二十户，酒楼茶馆书铺等五间，共造成二十七人遇难，四十人受伤，轻伤者不计！”

  贺淮叶接着他的话补充道，“皇城司奉陛下命，安置灾民百余人于临时聚集所。具现场来看，最先起火的是北市的一条偏巷，整条巷子基本全部烧毁，附近居民回忆，没见到巷子中有人出来。”

  此话一出，众朝臣也是一惊，议论声顿时四起。

  “怎么会这么严重？”

  “这太不合常理了，前几日才下过雨，不应该啊！”

  姬戎上前一步，直接指出问题所在，“敢问陛下，此次大火可是有人刻意为之？”

  姬戎的话让众人又是一惊，但仔细琢磨一番，却发现这样的可能性最大！

  郁时桉给了众人足够的时间猜测、议论，随后猛然起身，眼神凛冽，厉声质问，“朕也想知道，先是贡院着火，而后又是这里！这连连的火灾，到底是朕做的不好，惹来天罚，还是有人居心叵测，故意生事！”

  “陛下息怒！”

  “息怒？哈！”郁时桉冷笑，“该息怒不是朕，而是今日这些无辜惨死的百姓！”

  郁时桉指着不远处的一排排白布，扬声质问，“诸位好好看看，那些未寒的尸骨都是我北楚的百姓，大火烧了半日，他们的父母官在哪里？他们日日劳作供养生息的人在哪里？！这里可是栎阳，天子脚下，竟然有人能做出如此惨绝人寰的事情，朕要你们这些官员何用！”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是臣等无能！”

  整齐的呼喊引得外围偷看的百姓侧目，不由猜测起发生了什么。

  姬戎家中遭遇的不公祸事，让他最看不得冤屈错案，现下见此情形，他第一个站出来表示，这件事必须要追究到底！

  也有人提出追究幕后真凶固然重要，但眼下最紧急的事是安置灾民，还有灾后重建。

  这个提议得到了郁时桉的肯定，他坐回椅上，似乎是消气不少，他让户部尚书说说能拿出多少银两赈灾。

  户部尚书推诿自己年老，怕说错，就点名让慕子嘉来说。

  今日之事，显然已经触碰了郁时桉的逆鳞，要是处理不好，担责是难免的。

  季思安心中暗暗咒骂户部尚书那个和稀泥的老东西，不由为慕子嘉担心。

  但观慕子嘉神色，却是丝毫不慌，他眼神镇定，开口自若，将户部现下能挪出的银子细细与郁时桉汇报，还顺便在众人面前将灾后重建、安置灾民的银钱认真计算了一遍。

  最终得出的结论就是，杯水车薪！户部的那点银子是万万不够的。

  这个结果郁时桉早就料到，郁舜不止残暴，还喜好奢靡，在他在位期间，户部连年亏损严重，现在肯定是拿不出钱来赈灾的。

  众臣听了慕子嘉的分析，众臣又陷入了沉默，更有甚者，低下头，不敢看郁时桉。

  郁时桉看着这些鹌鹑似的大臣，心下烦躁，但也只能耐下性子与他们继续周旋。

  毕竟沈木溪都能忍着不适去审郁昭苏和葛茂才，他作为沈木溪的学生，又怎么能给他丢脸呢！今天势必是要在这些人身上刮出救灾的银两的。

  郁时桉心里有了计较，他看向一直沉默的陈鹤轩，直接问道，“陈大人，你掌管工部，修葺之事你最了解，还是你来说说吧。”

  陈鹤轩抬头看向坐在椅上的少年，眼里闪过一瞬间的欣赏。

  “先发制人震慑百官，之后又拉着户部哭穷，知道我必须要保郁司程，又丢出饵，让我不得不配合他。果真聪慧异常！”陈鹤轩想。

  此时，他脑海中不合时宜地闪现出一张灵秀的面庞，曾几何时，也有这样一个聪慧的女子与他在阳光下侃侃说过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

  “陈大人？”

  郁时桉的声音打断了陈鹤轩的思绪，他抬头的一瞬间，眼底神色晦暗复杂，让郁时桉不由疑惑，但此时也没时间深究。

  陈鹤轩压下纷乱的思绪，拿出一贯冷静的样子，上前一步，对郁时桉说道，“回陛下，刚才户部的慕大人已经将所需银钱算得清楚，臣预估与慕大人所差无几。”

  郁时桉扶额，看似烦闷，问道，“那诸位可还有什么别的法子，能够凑些银两出来？”

  “陛下，臣有一愚见。”一位世家出身的新贵站了出来，看样子胸有成竹。

  “哦？那你说说看。”

  “臣以为，可以让百姓提前缴纳今年的税收，充盈国库。”

  那人还在为自己想出的法子洋洋得意，陈鹤轩却是眸色一冷，低声道，“蠢货。”

  陈鹤轩这话说的虽然声音不大，但刚好可以让那人听见。被人当众辱骂，那官员觉得十分丢脸，当即就拉下脸，要与陈鹤轩争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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