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琇前辈，我需要佐证。”薛玉儿收起灵简，揉了揉脸，让自己面色好看一些，才来到忙着传递讯息的程时琇面前，神色略有些羞赧地请求道。

  程时琇看了一眼她还未完全恢复过来的脸色，了然，“对方不相信？”

  薛玉儿懊恼地点了点头。

  “是他们不识好歹，”薛玉儿气道。

  程时琇没有接话，手中的玉简灵光不断闪过，等着薛玉儿的下一句话。

  果然。

  隔了一会儿，薛玉儿有些期期艾艾地开口，果真是为朋友说话来的。

  “是他们见识有限，又是倔驴，脑壳子抽了。但时琇前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是吧？我记得西袈佛门就常这么跟凡人们说。”

  程时琇含笑点头。

  她指尖动了动，便听得薛玉儿腰间的灵简泛起灵光，同时响起“叮当叮当”之声，一段影像便传至薛玉儿的灵简上。

  “可以把这个发给他们。”程时琇温声道。

  薛玉儿感激地一笑。

  程时琇低着头继续传着讯息，薛玉儿在她身边略站了站。

  环视一圈，大家都在尽力地将这个重大的消息传递出去，各色灵光纷飞，传讯符箓“叮当叮当”声不绝。

  她笑了笑，安静地走开。

  罗焕见她回来，只略微颔首，便重新低下头和认识的人传信。

  薛玉儿取出灵简，打开程时琇给她发的影像看了看，很快认出里头的内容正是他们昨夜来到山中之后所经历过的事情。

  不过这段影像并不完整，昨夜的事情仅保留了那些东西自弟子们身上，溜下来进入各处躲藏的画面，今日上午的事情也仅保留了少数几名弟子爆炸的片段。

  再有就是今日午后从小燕身上引出那东西整个过程的影像，和程时琇在山外两次时光回溯之时发现的那些东西的踪影。

  还都隐藏了弟子们所着的衣袍颜色和款式，面容也全然看不清。

  她可以确信，除了亲身经历这些事情的在场的所有人，其余的，即便是最熟悉这些弟子们的人看了，也绝对不会将里头的人和他们对应上。

  只是，现在整座上古秘境，谁不知道，和地仙学府在一处的两家门派是天灵派和天绝派？

  隐藏不隐藏弟子们的身份也无所谓，大家很轻易就能猜出来影像中的人来自哪里。

  但她仍旧这么做了。

  很显然，是为了保护已逝弟子们的颜面和尊严，也为了幸存下来的两派的威信和颜面。

  薛玉儿真心道了谢。

  她将这段影像发给了对面的朋友，想了想，告诫对方，“看完就删了，不要传出去。”

  她顺着时琇前辈隐藏讯息的行为想了想，想必她也是不大愿意看到这些东西流传出去的。

  若有朝一日，经历过这一切的两家门派的弟子们再看到这段影像，想起已逝的同门，想起那时的惊骇和无助，想必还是会很难过。

  既然这样，就不要传出去为好。

  “我真心拿你当朋友，不想你找死，才把这段影像发给你，不要辜负我的信任。”

  这样的警告，她很少说。

  话说得这样难听，她也很少。

  薛玉儿有些难过地将垂落至额间的碎发挽到耳后，深深吸了口气。

  罗焕低垂着头，正忙着摆弄手中的灵简，条条讯息从他手中跳跃，传递至灵简另一头的人手里，并没察觉到道侣的异常。

  “叮当叮当。”薛玉儿手上的玉简灵光一闪，对面发来一条讯息，“我删了。抱歉，惹你难过了。”

  紧接着是第二条讯息，“臭娘们，我们还是好朋友。”

  薛玉儿笑了笑，眼眶却有些热，她盯着无比刺眼的前边三个字，忍不住骂了一句，“臭娘们，骂谁啊？”声音却很轻。

  有过不信任，有过争执，有过放弃友情的想法，但很幸运，在外面的修仙界，在现在的上古秘境，她的友谊还在。

  罗焕被她出口的粗话惊了一惊，百忙之中抬起头来，“怎么了？”

  薛玉儿轻声摇头，“没事，继续传讯吧！”

  罗焕多看了她两眼，确定她是真没事之后便重新低下头去。

  “有事别憋在心里，我随时在你身边。”他低沉的嗓音传入薛玉儿耳中，听得她心里暖暖的。

  “嗯。”薛玉儿轻声应了。

  “叮当叮当。”手中的灵简还在不断响着，有些恼人，但谁也不会觉得麻烦。

  -

  凡间队伍。

  今日一早，清风就已经带着凡间的队伍离开了那座密林遍布的山林。

  “秘境里的灵气太过浓郁，在这里生长的东西都染上了灵气，你们食用，并无益处。”清风昨日进入秘境之后，便对所有人嘱咐过。

  据符玄所说，进入秘境的所有凡人都服用了一种秘药，可保秘境之行不会生病。

  对于修者而言，凡人体弱多病，实在不适合进入秘境这种困难重重、极其考验身体素质的地方。

  尤其是这种不曾有人踏足的上古秘境。

  但能怎么办呢？

  符玄唇边溢出一缕叹息，很轻，“修仙界也是凡人赖以生存的地方，相对于修者而言，我们凡人实在太过弱小。”

  不会有修者替他们争的。

  符玄苍老的面容坚毅，眸中含着沉沉的光，“修仙界有三百多个门派，但各个在勾心斗角，互相提防，就连自家门派，也都池水深深。”

  这种情况下，他们自顾不暇，怎会有余力照顾一众凡人？

  即便有余力，以他们的心性，又怎会放弃到手的利益，去帮助对他们毫无益处的凡人？

  一场魔兽之祸，他早已看清看透。

  清风沉默不语，自那之后不再劝阻符玄组建凡间队伍进入秘境的想法，也在积极地给符玄提供帮助。

  “你真决定好了？”清风看着手中记载了秘药制作方法和副作用的符卷，眉目沉沉。

  玄光镜那头的符玄又苍老了许多，中年时还红润的面庞也有了深深的褶皱，“决定好了。”

  “叔祖，”符玄轻笑，声音明朗，“我们的队伍，在秘境中不能生病，你是知道的。”

  一旦有人生病，就意味着减员的可能性大大增加，他们凡人实在太过脆弱了。

  清风自他头上刺眼的白发上掠过，“好。”

  “多谢叔祖。”

  “我会与凡间队伍同行。”

  两句截然不同的话同时响起，符玄愣了愣，有小片刻没回过神来。

  “叔祖，您……”

  “我决定了。”清风直接打断他的话。

  符玄眼圈有些红，此时的样子让清风不由得想起了他小时候抱着自己大腿哭的模样。

  “好了，都当祖父的人了，还哭，被孩子们看到可要笑你了。”清风温声道，眼中尽是揶揄。

  符玄抹了抹眼，有些哽咽，“那还是您的侄孙。”

  清风：“……”

  你若是不提，我还当“叔祖”这个词只是一个称谓，平日里也不会往心里去。

  原来自己都这么老了。

  关了玄光镜，清风有些叹息。

  直到门外敲门声响起，“清风大人，教主找您。”

  教主，哦，他一千多岁了。

  哦，那我才不到四百岁，还年轻着呢！他想。

  绿草如茵，他们一行人正坐在修剪过后的草地上休憩。

  不知多少万年无人打理，这里的草疯狂生长，如狂风过境，人高已经是少数，更多的已经差不多和参天之木齐平。

  说是草，还真是看低了它们。

  “这是什么草，竟然能长这么高？”凡人们惊叹。

  经过修剪的草地低低矮矮，有些扎人，但铺上毛毯，便也无甚关系，他们看着不远处有如高树的草丛，是由衷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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