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眼角眉梢露出愉悦之色，嗔道：“那我说的，可有什么不足之处，你可得好好想想呀！”

  师兄当不会在这样的事上哄人，但两人是来商议事情的嘛，一味附和可怎么过得去。

  地仙学府之人，一旦成人，身形样貌便只会停留在最蓬勃的时期。

  年轻清艳的姑娘，眉目温软，嗓音也是自小的轻软，撒起娇来最是让人抵挡不住。

  “师兄莫不是在糊弄我罢？”

  小情侣间，感情好时常有打打闹闹的时候，桑榆点了点容与肩头，目光流转间皆是灵动。

  容与自见了她，温和下来的眉眼就没再变过。

  青年这些年一直维持在二十岁时的模样，眉眼清俊，身姿挺拔，形容间皆是朗朗意气，是最风流不过的郎君。

  容与眼疾手快抓住那根意欲离开的纤指，握在手中不放，“小鱼儿，师兄哪敢糊弄你。”

  这样疏朗风流的郎君，被心爱的姑娘这样娇嗔，哪还遭得住，言语间尽是讨饶。

  桑榆脸红了下，“师兄，说正事呢！”

  容与依依不舍地松了手。

  明明已经做尽了极近亲密之事，但她还是这样怕羞。

  容与欣赏着她面上的飞霞，眉目温软。

  到底正事要紧。

  “每户人家按人丁数分发良田，前三年免税赋。”

  容与一条条读着桑榆写下来的条款，到此处时停了下来，沉吟着。

  “第四年开始，税赋几成？”容与问。

  桑榆摇摇头，“原不在于几成，只象征性收一点罢了。”

  地仙学府本就不在意这些凡间之物，收税不过是效仿凡间皇朝制度，“再者，良田分发下去，若是老弱病残，难以亲自耕作者，最后还是要靠城中供养。”

  五十万人数，即便能耕作的仅十之一二，凉城地广田肥，再有阵法维持作物生长所需条件，每年的收成也定然可观。

  “若是日后，魔兽之祸解决，”桑榆顿了顿，神色端重，“凉城就归了凡间罢！”

  届时的凉城，想必会很繁华，当是补偿也好，馈赠也罢，学府也不是非要凉城不可。

  容与摸了摸她的头，“学府会同意的。”

  当年祖辈们弃了平地，将家安在陡峭的山峰上，原就没想过再回去。

  且依着学府同门之人的心性，他们心中也未必不是这样的想法。

  桑榆冲他软软一笑，继续低头书写条款。

  “凉城不设城主，设置议事堂，常驻管事十名，下设分支管理。”这条桑榆边写边念。

  她停了下来，看向容与，“师兄，依你看，议事堂该设多少人为好？”

  地仙学府议事堂设在岩峰，负责人为星岩峰主，平日里只有霞悦悦师姐一人统管所有事务。

  对于学府而言，一两人也尽够了；但凉城不同于学府，几乎全是凡人，且人数又多，管理起来很是不易。

  容与想了想，“要不，就先设十名管事，再由他们商议各自需要的人手？”反正是凡人自家事务，肯定由他们自己决定最好。

  桑榆颔首，同意了他所言，遂在纸上写下：“人数由管事决议”。

  边商议边写，不出半个时辰，宣纸已经细细密密写了大半张，桑榆停下笔。

  桑榆让开一个位置，容与挪近了些，与她再次核对每一条条款。

  第三条：城中每五年推选一次管事，由全城十五岁以上城民不记名投票，结果直接呈递地仙学府；

  第六条：城中良田商铺由人丁数分发，二选一，按一定比例置换，城民间可自由买卖；

  第七条：在地仙学府掌管凉城期间，良田商铺的所有权皆归学府，城民可得田间收成和商铺收益；但需每年向议事堂缴纳税赋，税赋几何由议事堂商议，半数以上城民同意即可生效。

  第十条：凡老弱病残无可依者，经由议事堂审议，可由城中供养，钱粮等物资从所缴税赋中摊出；

  ……

  夕阳将下，天边红彤彤的，晚霞甚是绚烂。

  所有条款皆已核对无误，头碰头凑在一起的两人终于分开。

  桑榆抬起头来，看向窗外，流水依旧，西风渐急，有枯黄的叶子簌簌落下。

  秋天到了。

  “天色不早，今夜还有一战，我们须得尽早把这事办完。”桑榆对容与温声道。

  容与自是应下。

  凉水中心的阵法一层层荡漾开来，牵动每名城民所居房屋的阵法，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犹在沉迷于灵网认亲寻人聊天的城民们终于回到现实中来。

  “哎，可是有大事发生？”有人悄悄问。

  灵网，顾名思义，所有传讯脉络构成一张张细细密密的网，纵横交错，无论自哪点去看，都能连结成网。

  这当会儿，凉城之人已经建成了自己的灵网，里边没有任何一名管事，官职最大的也不过是此前村里的村长。

  “不知道呀！不是有两个娃儿要过来管理凉城，为的就这事儿吧！”底下有人回。

  这条回复下面迅速叠起高楼。

  “诶，老村长，说说呗！”

  “什么？是村长？”

  “什么娃儿？老村长，人家比你还大好多轮呐！”

  这条留言一出，话题歪了下，众人嘻嘻哈哈的，险些忘了正事。

  好在，有人还是记得的。

  嵌在房屋内部的留音石响了起来，传出一道好听的嗓音，轻轻柔柔，却又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灵性，听得人灵台都清明了许多。

  “凉城的城民们你们好，我是地仙学府弟子桑榆，这位是我的师兄容与，今日开始，凉城由我们二人共同管理。”

  “快看，凉水上空的玄光镜亮了！”

  外面有人一声大吼，其余人匆忙跑出屋外。

  “哇！”

  凉水上空，巨大的玄光镜仿佛接天连地，并肩而立的一对男女仿佛金童玉女，形容举止皆是不凡。

  因着阵法的缘故，这面玄光镜一旦被激活，不论在凉城哪个方向，皆能看到玄光镜的景象，也能与之传讯。

  巨大的喧哗声传开，像海浪般翻涌延伸至很远。

  “是仙女儿下凡了。”

  “她说她是地仙学府的弟子，不一样的。”

  “地仙不就是上仙的后裔吗？那也是仙女儿。”

  ……

  桑榆听得真真切切，唇角微微上扬，眉宇也随之舒展开来，霎那间清艳的姿容越发夺目，引来更大的惊呼声。

  凡人们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压低声音，旁人就听不见，却不知，修者神识外放，不过是基础的术法。

  何况，玄光镜开着，即便神识不外放，他们的声音也无比清晰。

  “今日来，主要是跟你们商议下凉城城规，接受与否由你们决定，每名城民皆可投票。”

  时间实在紧迫，桑榆直入正题。

  一时寂静。

  人们仿佛被定身术定在原地，久久不曾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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