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沉默着上了飞机。

  徐灿仍旧是撑着脑袋看向窗外，不知过了多久，他主动开口。

  “不跟我说说吗？”声音波澜不惊。说什么，徐灿没有明确指出来。

  徐弓菖却是面上一喜，已经明白他的潜台词。

  “前任家主年轻时有过一段恋情，虽说最后因为观念不合没能维持下去，那位却意外有了孩子。”

  “前家主并不知情，那位恋人独自生下了孩子，也就是……”徐弓菖话音一顿，觑着徐灿的脸色。

  “您的父亲，徐泽霖少爷。”

  所以是私生子。徐灿表情冷淡。

  徐弓菖摸不透他的心思，只得继续讲下去。

  “泽霖少爷十三岁那年，前家主知道了他的存在，并将他接了回来。”

  “少爷很孝顺懂事……”

  徐灿突然发出一声叹息，眉眼中流露出些许倦意，徐弓菖见状话音一顿。

  “他为什么离开徐家？”徐灿发问。为什么从不跟徐家联系？

  他想从徐家口中知道的是事实，而不是那些可能被掺和了什么东西的所谓父子情深。

  不好对付。徐弓菖在心中下定论，再不敢按照原先的计划进行叙述。

  “泽霖少爷对天师的传承并不感兴趣，即使前家主百般挽留，也还是在二十岁那年毅然选择离开家族，去追寻梦想。”

  徐灿合上眼睛，“然后？”

  “前家主对此事耿耿于怀，无法理解泽霖少爷的理想，又加上少爷离家后从未跟家族内有过联系，前家主一气之下就断绝了来往。”

  徐灿面色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徐弓菖斟酌着语句，补充了一句：“大家都很思念泽霖少爷……”

  说到这里，他语气低落，倒真的流露出一丝丝愧疚和怀念来。

  “也是在不久前，我们才知道少爷在外面成了家，并且不幸……好在还有小少爷您在。”

  “少爷离开后，前家主一直在后悔当时的决定，现在小少爷您回来了，前家主很是激动。”

  徐弓菖继续讲着那些有的没的，可徐灿已经无心去听了。

  为什么要专程跑这一趟？

  从办公室出来后，这个疑问就一直在徐灿脑海里盘旋，直到现在也没得出答案。

  不用想也知道，那里大多是像徐弓菖这样的人。

  既然知道，为什么要过来？

  徐灿答不出来。

  可能是好奇，可能只是因为他想来。

  单雨行说的那个天师似乎也来自徐家。

  徐家。

  徐青梧一路穿过周遭古朴的建筑，到了最深处那一座肃穆的祠堂前。

  他先是面色恭敬地对着祠堂大门深深鞠了一躬，几分钟后才直起身子，抬脚慢慢踏入祠堂内，动作小心至极，一点声音都没发出，好像怕惊动了什么一般。

  祠堂内落针可闻，抬眼看去是一整片牌位，望不到尽头，明明灭灭的烛火照亮着这一片幽暗。

  徐青梧目不斜视，一路向前，终于在祠堂深处看见了徐浩。

  他端正地跪在牌位前，身姿笔挺，即使听到身后的动静也不曾回头。

  徐青梧站定，随后看着徐浩的背影。

  “你还不肯认错吗？”许久后，徐青梧出声。

  “我没有错。”

  “你就是错了。”徐青梧立刻否定，话语中不带一丝迟疑。

  “他们把他带过来了，你快没有机会了。”

  “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你现在要前功尽弃了？”

  “你要把位置让给他？一个一点都不懂天师一道的人！”

  徐青梧越是说下去，情绪就越是平复不下去。

  “这是祠堂。”

  徐浩的回应只有短短四个字，却一下堵住了徐青浩的嘴。

  “…好，你就在这里躲一辈子吧。”徐青梧冷冷说道，转身离开了祠堂。

  “我不会放弃。”他沉着脸，“我绝不会像你这么窝囊。”

  直到徐青浩彻底远去，徐浩才慢慢放松了绷紧的躯体。

  此时那张稍显稚嫩的脸上茫然之色尽显。

  要是徐青浩还在场，就会发现徐浩并不像他所说的那么坚定。

  体内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在五脏六腑内四处冲撞，让徐浩痛苦得伏下了身子。

  “认错又如何？不认错又如何？”微弱的话音从齿缝间溢出。

  他什么都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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