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静柔一瞬间想了很多。

  爸妈为人处世一向稳妥，又是在大学那种单纯的环境教书，绝对不可能招惹这种人。

  唯一的可能性，是冯静安得罪了他们！

  冯锦年沉默半晌，苍老的眼中流下两行清泪。

  他用手使劲儿擦了把脸，抽抽鼻子：“随便吧，我们夫妻这些年已经替他还了不少赌债，仁至义尽了。”

  “如果他还要再去赌，你们弄死他以后记得告诉我一声，我去给他收尸。”

  他转过身去，不让任何人看到他的脸。

  迅速耸动的肩头，却出卖了他。

  钟玉芝很怕儿子会真被杀死，本想阻止老伴儿。但看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女儿，她理智地选择闭嘴。

  她深知儿子就是个深渊，把他们老两口拉进去没什么，决不能让他再把闺女拉进去。

  胖子见唬不住冯锦年，扶着瘦子骂骂咧咧地走了。

  围观人群迅速散去，各自回家忙自己的事。

  冯锦年却像是突然失忆了一样，完全不记得自己刚才是怎样维护女儿的，开始冷着脸撵她滚蛋。

  “不是喜欢农村吗？滚回你的农村去，不许再来沪市！”

  钟玉芝冲他使眼色，他只当看不见。

  作为父亲，他自然不舍得女儿伤心，但，综合考量，把女儿气走是最好的选择。

  冯静柔一眼就看穿了冯锦年的心思。

  她已经不哭了，眼底划过一丝狡黠。

  既然想演戏气她，那她就配合喽！

  “好、好好！是你撵我走，你永远都不要后悔！”

  冯静柔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

  冯锦年：“……”

  这么快就走了？！

  钟玉芝不舍得追到门边，目光紧紧跟随女儿，目送她远离。

  也好，走了就不用被她哥哥牵累了。

  冯静柔脚步轻松。

  她看懂了父母的心，萦绕心头多日的阴霾散去，高兴得想要哼歌。

  她不是真得要走，就是故意跟爸爸逗着玩儿，出来抱秦安安回去见他们。

  她都能想象得到，爸妈见到安安时表情一定很惊喜！

  巷子口，逆光走来一个高大的人。

  冯静柔看不清他的脸，却只凭走路姿势就一眼认出那是秦铮。

  “媳妇儿！”

  秦铮快步跑到冯静柔身边，一把抱住她。

  “你这一天都去哪儿了？我找了你好久！”

  “原来，你来见岳父岳母了。”

  他在沪市大学教务处问到了岳父岳母的地址，本想带冯静柔一起来，却一直没找到她，还担心她走丢了。没想到，居然在这儿见到了。

  秦铮用力地拥着冯静柔，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恨不得将冯静柔揉进身体里。

  钟玉芝站在门口看着一切，惊慌极了：“锦年！锦年！”

  冯锦年闻声走出家门，看到女儿居然被一个男人抱着，还以为是胖子的同伙来了，故意欺负冯静柔。

  他眼中冒出怒火，快步上前，扬起拐杖狠狠砸在秦铮头上。

  嚯！

  这家伙真高。

  冯锦年踮起脚尖才能砸到他脑袋，自己单脚立地重心不稳，被晃得跌坐在地。

  “松开我女儿！”他坐在地上，大声斥责。

  秦铮头上痛得要死，却没有伸手去摸头，而是第一时间把冯静柔护在身后，生怕对方伤到他媳妇儿。

  “你TM……”

  看清楚对方是个古稀老人。

  秦铮呆住。

  他在教务处看过岳父岳母的照片，地上坐着的这位就是他的岳父大人冯锦年啊！

  岳父家教这么严的吗？

  他和冯静柔都结婚二十几年了，还不允许抱一抱吗？

  虽然秦铮的高大体型一个能改冯锦年俩，但看到瘦老头儿却本能得紧张，大手使劲儿扽冯静柔的衣角，紧张地不知道下一步该咋办。

  冯静柔从他身后露出头来，开心得冲冯锦年眨眼睛：“爸，你刚才说‘松开我女儿’！”

  冯锦年看着女儿一脸轻松的样子，知道自己打错了人。甚至，还露了馅儿。

  他坐在地上，不悦地瞪秦铮：“还不快扶我起来？”

  秦铮得了命令，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起冯锦年，又乖巧地捡起刚才打了自己的“凶器”，原封不动地递回“凶手”手里。

  钟秀芝赶过来，很快也猜到秦铮的身份。

  冯锦年喊小两口进屋坐，冯静柔却不干了。

  “我不！”她在父母身边，不自觉会露出小女儿神情，故意为难他们，“除非你们说‘女儿请回家’。”

  钟玉芝被她逗笑：“好好好，女儿请回家。”

  “我爸也要说一遍。”冯静柔已经很开心了，但还想更开心。

  冯锦年拿她没办法，只好也跟着说了一遍。

  “女儿请回家。”

  冯静柔满意了，转身向巷子口走。

  “柔柔，我们都已经说了，你怎么还要走？”冯锦年拄着拐杖，着急得想要追上去。

  冯静柔却已经从杂物后面，抱出了奶萌奶萌的秦安安。

  “都说了‘女儿请回家’，自然是要带着我的女儿回家喽！”

  冯静柔大大方方地给“生她的人”炫耀“她生的人”，脸上满是自豪。

  冯锦年一看到秦安安，就再也移不开眼睛。

  “小家伙儿，又见面了。”

  他激动地握住秦安安的小手，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多少年都没像今天这样笑过了。

  秦安安也喜欢冯锦年，张开满是小白牙的嘴巴，脆生生地吐出三个字：“秦安安。”

  白天在毛衣店时，冯锦年对她做了自我介绍，还问了她的名字。她现在回答。

  冯锦年被她逗笑：“安安？安安好啊，一生都平安顺遂。这么好的名字，是你妈妈取的吧？”

  秦铮：“……”

  啥意思？

  我取不了好名字呗？！

  他不敢把心里话说出来，抬头望天。不过，岳父说得也没错，几个孩子的名字确实都是媳妇儿起的。

  媳妇儿有文化，起的名字也有文化，好听。

  秦彻的名字，取自“不禁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

  秦婷的名字，取自“婷婷静坐，有如紫竹，清幽雅致。”

  秦凌的名字，取自“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

  秦砺的名字，取自“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秦安安的名字……

  秦铮忽然想到，他忘记问媳妇儿，安安的名字取自哪一首诗了。

  他想着一会儿回招待所，一定要问问媳妇儿。

  秦安安不知道爸爸有那么多心理活动，开心得冲外公点头。

  【对啊对啊，安安的名字是妈妈取的呢！】

  【外公外婆跟安安想象中一模一样，都好睿智，好慈祥呀！】

  【就是实在太瘦了，安安很心疼啊！】

  冯锦年和钟秀芝，全都变了脸色。

  钟秀芝紧张地看向冯锦年，她刚刚听到了什么？小安安明明没张嘴啊！

  把一家三口让进屋，钟秀芝立刻拉冯静柔到一边。

  “柔柔，我刚才听到了很奇怪的声音。”她紧张地低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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