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观
“是管家在打扫卫生时意外发现的,”
佣人小跑着跟紧男人步伐,怕得连话都说不利索:“顾、顾少爷回房后就没出来过。到用餐时间,管家反复敲门都没得应,觉得不对劲,推开门后就看到……”
霍宅里外上下每[ri]都是一尘不染的。
即便是顾以儒的房间,也需要每[ri]两次派专人打扫。平时石砖上连颗泥点都看不到。
霍峦生迈进浴室,
看清面前画面后,瞳孔骤缩。
浴缸被放满水,
沾染血迹的水果刀被丢在浴缸边,在缸沿的水滴掉落后发出“嗒”的冰冷金属声。水源虽然被拧紧,可即将漫出浴缸的水还没放掉。
血[se]如蜿蜒蟒蛇般在缸里盘踞着。
触目惊心。
佣人连看都不敢看,连忙解释:“顾先生没有生命危险!已经被送去医院了,我马上叫人来收拾。大家都被吓坏了。”
听见“没有生命危险”,霍峦生的眉心才稍许松动,转身吩咐:“把事情捂住。现在安排行程,先去一趟医院。”
“好。”
顾以儒自杀的事是高度保密,因此司机并未同行。助理握着方向盘,从后视镜里瞥眼正思酌的男人,开[kou]:“霍总,在顾先生出事之前,发现他曾经在微博上发过一篇博文。现在还在热搜上。”
霍峦生连休息的机会都没有,又揉着眉心解锁手机,登上微博后,一眼看到热搜上挂着的“顾以儒”三个字。
助理继续道:“顾先生只字未提慈善晚宴上的事,只是现身证明,说您并没有做对不起他的事,让网友不要相信顾妊夫人。只是顾先生的言论并没有说服力,加上网上一向对他敌意很重,这段话也就没起到什么作用,反而引来许多冷嘲热讽的评论。我想,顾先生的状态本来就很差,看到这些评论后,可能……”
听见他这番话,霍峦生掀眼瞥过去,
神情有些难辨。
助理便没再出声。
他点进词条,确实看到那人发的博文。
[顾以儒v:有关慈善晚会上的事,我本人可以证明,霍总并没有“卖”我。况且,这是我和霍总的家事,请各位不要再攻击霍总,更不要攻击霍氏。这件事就此告一段落,很抱歉占用了社会资源,谢谢大家。]
视线划过这几行,男人眼底的情绪变得更加复杂,低着头不做声。
助理硬着头皮再次开[kou]:“您看底下那些评论,简直太过分了。”
霍峦生滑下页面。
[深[cao]:我说大哥,你有没有搞错?大家是在帮你,你怎么反而去帮那个傻[bi]渣男?你这种恋爱脑晚期什么时候能死绝啊!/无语]
[114:笑死,楼上你难道还看不出来?这位顾少爷不仅爬床一绝,吃回头[cao]的功夫更妙。这是迫不及待的去当自家老公的[tian]狗了,哪管咱们是帮他还是害他啊?要我说,这种人压根就不值得为他发声。]
[芙蓉妹妹:你活该被卖,渣贱男锁死。]
[唧唧复唧唧:呵呵,这么缺钱吗?霍总,下次再卖他的时候能找我吗?我也想尝尝睡顾家少爷是什么滋味呢。/坏笑]
密码的黑[se]小字爬行在电脑屏幕上,犹如坠入密网般令人喘不上气。
窗户紧封着,没有一丝一毫的风,只有朦胧昏暗的光透照在桌面上。
青年端坐在电脑面前,脸庞被荧屏上冰冷炽白的光映得毫无血[se],指稍搭在鼠标左键,却绵软无力到做不出一个按下的动作。
仿佛只需要一阵风,一滴雨,
随便从哪个方向刮过来,就能轻而易举的将这个玻璃做的人儿击成齑粉。
“霍总?”
霍峦生回过神,将脑海中的画面驱逐。
助理带他找到顾以儒所在的专人病房。
推开门时,顾以儒正倚靠在病床上,仰头盯着窗外的树发呆。纤细的腕上覆着雪白绷带,依稀渗出一道浅粉的血痕。
病号服并不合身,穿在他身上空[dang][dang]的,衬得他犹如一片将落的单薄叶片。
顾以儒在想,今天晚上吃什么。
演了这么场大戏,结束后一定要好好犒劳自己。他眯着眼盘算自己的计划,
手腕上装模作样的绷带有些紧,
顾以儒忍不住想去扯。
嘎吱——
听到推门的动静,
他立即切换神情,望向门[kou]。
空透瞳孔在映入来人身影后骤然缩紧,犹如受了惊的猫般炸起浑身的毛。
霍峦生向他走近一步,
他就往床角缩一些,直到退无可退。
“你怎么来了?”
霍峦生接收到这人的敌意目光,见他又盯向自己身后的助理,恼怒质问:“我不是说过?不许把这件事告诉他!”
助理略微颔首,十分自觉的退出病房。
随着门锁落下的声音,这间屋子便只剩下病床上距离不到半米的两人。
青年咬着唇,低眸不肯看他。
霍峦生忽然想起那[ri]在晚宴见到这人时,小狐狸似的从门后探出头,一双桃花眼灵动鲜活,笑眼潋滟的叫他老公,
还说要帮他摆平吴总。
如今却孤零零坐在病床上,身形消瘦到快要认不出,眼底只剩抗拒和惊慌。
他沉默半晌,
只道:“以后不许再拿生命开玩笑。”
顾以儒偏过头,压下嘴角险些没藏住的笑,装出很悲伤的[kou]吻:“和你没关系。”
“……”
他虽然没有回头,但大抵也能想象到男人脸上的[jing]彩表情。
顾以儒继续念着早已打好腹稿的台词:
“你说我是废物,说我只会乞求。好,我现在不靠求人,我在微博上发了文章,证明我差点被吴总强.[jian]这件事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嗓音里压抑着快要崩溃的哭腔。
霍峦生沉默以应。
他便继续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摆豪门少爷的架子,对我有偏见。我也知道,你心底还是更疼爱你大学时的那个学弟,因为他和你一样,都是年幼时丧亲的孩子,家里穷苦,只能靠自己的能力打拼。”
顾以儒整理好表情,用憋了好久泪的眼睛望过去,质问:“可顾家破产,我爷爷重病住院,我表哥负债累累……”
“这么多事,我有向你求过一句吗?!”
这声嘶哑仿佛是他扯开了心,将伤痕赤.[luo]着摆在自己眼前般。
霍峦生愈发沉默。
又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这人囫囵揉着眼睛,解释:“我已经告诉过你,这次的事情真的不是我做的。我……实在是做不出伤害你的事。霍氏是你的心血,我知道这些对你来说有多重要,我真的有在尽力帮你挽回。”
“可是他们不相信我……”
青年越是努力的憋泪,可眼睛却越是不听话。大抵不想被他听见,又竭力压制声音,闷在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他们说让我去死,”
“我死了他们就相信——”
尾音还未落,
霍峦生扶着他的脖颈,将他揽过去。
动作很是轻柔。
男人怀里的温度滚烫,心脏隔着胸腔的肌[rou],在耳边重若擂鼓的跳动着。低沉发哑的声音从头顶笼下来:
“你也是混娱乐圈的人,怎么能随意听信网上那群人的话?”
“况且,你也太小看霍氏了。”
顾以儒挑起眉,眼底钻出计划得逞的笑意,却装作很难受的模样,将头埋的更深。
-
“霍少爷,你到底要做什么?”
鹿清满脸莫名其妙的跟进医院,打量着身前少年,“你为什么带我来医院?”
少年懒得搭理,只字不语的往前走,偶尔瞟眼手中的手机屏幕。
[顾以儒:小潼乖,再帮顾叔叔一个忙。]
[顾以儒:帮忙把你鹿清叔叔带到地区医院五楼的308号病房。]
[顾以儒:有惊喜哦~/笑]
鹿清和他父亲之间的那些事,霍潼心知肚明,只是一直懒得[cha]手,
也不想去见这个人,觉得恶心。
眼下会带人过来,只是好奇心作祟,
想知道这个姓顾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308病房就在几步开外。
霍潼加快脚步,走到门[kou]后下意识就要推门,可视线抬起的刹那,透过门上玻璃,却一眼看见病床上黏腻相拥的两个人。
他攥扶手的动作顿住,
同时,身体深处的某个位置泛起一股非常奇异的酸涩感,虫蚁啃咬般让他不爽。
“要见我的人在这间病房?”
鹿清跟上来,
察觉到这人的表情不对劲,便狐疑扭头,循着他视线望向病房门上的那扇玻璃。
其实他大概能猜到是谁要找他。顾以儒眼下被[bi]到绝路,肯定是想从他这里求回他的“丈夫”,让他以后离霍峦生远一些。
鹿清甚至已经想好稍后要怎么嘲讽这人。
然而——
反复确认过病床上紧抱在一起的两个人是谁后,他耳畔炸开雷,僵立原地。
霍峦生的手扶在青年后腰上,另只手轻轻拍抚着他的背。这么抱住几秒后,手却渐渐下滑,游离到某处更为隐晦的部位。
顾以儒不知所措的抬头。
掌心下的腰细韧温软,青年抬起湿漉漉的眼睫望他,神情紧张又迷茫。
哭泣后的唇瓣轻微颤抖。
神经犹如被一只无形的手拨玩挑弄,霍峦生低着眸,被鬼魅夺了神般靠近过去。
“婚姻”关系这么多年,
他确实从来都没碰过这个人,居然也不知道这娇贵的小少爷到底是什么滋味。
嗡——
西服[kou]袋里的手机震动却打断了他的动作。霍峦生皱起眉,翻出手机,也没有看来电显示,直接划通:“谁?”
“学长,”
音孔里,青年的声音似乎不太对劲,像是强作笑一般:“你在干什么啊?”
霍峦生瞥一眼面前人,
顾以儒眨巴着眼,很是委屈可怜的哭相。
他收回视线,“在忙工作,怎么了?”
“……”
电话那端似乎传来一声牙关紧咬的嘎嘣,
鹿清气息都有些不稳,继续问:“你不是说要去找顾少爷?找到了吗?”
顾以儒心里笑到满地打滚,
他气定神闲的往门[kou]瞟去,恰好撞见了某个小孩的目光——宛如望不见底的井般幽深漆沉,要将人生吞了似的。
霍峦生默默收紧环在他腰间的手,嗓音里却不见半分心虚: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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