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 如何伪造神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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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苏觉得自己可能是因为年纪大了,所以才不爱动弹。不像那些小孩子,这么热的天还能兴致勃勃地出去跑马。
稳重如桥松也不例外。
舜华来叫了哥哥几次,前几回桥松还能忍着意动拒绝掉。后来秦王父子都看出小孩想出去放放风了,扶苏便借机劝说父亲给孩子一点玩耍的时间。
秦王政也不是那种严苛到不近人情的祖父,平[ri]里孙子已经够听话懂事了,偶尔玩一玩也不打紧。
于是他欣然同意,主动给孩子放了假。桥松倒还能稳得住,端端正正给祖父行礼谢恩,然后才雀跃地跟着妹妹跑了出去。
扶苏:很好,把碍眼的小崽子丢出去了。
现在殿内只剩下他和父亲独处。
蒙毅看了一眼兴奋跑远的太孙,又看了一眼计谋得逞的太子,摇了摇头。
太孙还有自己的兴趣爱好,会为了玩耍主动离开王上身边。太子却好像没什么喜欢的,最大的爱好就是给王上当小尾巴,就算是玩也要凑在父亲身边玩。
这怎么比?太孙这辈子都比不过他爹。
虽然扶苏足不出户,但这并不影响他搞事情。有些人就是能折腾,而且最擅长折腾别人。
过了两[ri]扶苏把殿内能玩的都玩遍了,处理奏折的休息之余就开始琢磨找点新东西来打发时间。
秦王政放下笔按摩指节的时候,便见他家太子正对着一个花盆像模像样地在栽树。
他走过去围观了片刻,问道:
“这种的是什么树?”
扶苏仰头看父亲:
“柿子树。”
他在一堆果树里千挑万选,选中柿子。因为只有柿子的果[rou]是纯甜的,顶多皮有点涩,但是不吃皮就好了。
怕酸的扶苏对别的果子都有偏见。
秦王政看了看花盆里像模像样的小树苗,有些怀疑这真的能种成吗?他见过的柿子树都是长在庭院里的,这么小一个盆种得活?
扶苏答道:
“种在盆里才能在殿内打理啊,等回了章台宫,我再把它移栽到院子里。那时候天也不热了,可以去外面活动。”
所以折腾半天还是在玩。
也是,堂堂太子要吃柿子根本用不着那么麻烦。自己亲手种的,不就是为了玩么。
秦王政看他手都脏了,感觉幻视了儿子小时候调皮挖土玩的模样。但仔细一想,他记忆里的扶苏没玩过土,一直都是很乖巧懂事的,从不调皮。
调皮的只有这个重生的扶苏,这家伙小时候肯定玩过土。
不过现在想来,孩子还是调皮一点好,这样才有活力。从小就稳重端庄,当长辈的是省心了,却也少了很多亲子间的有趣回忆。
秦王政有些遗憾。
他终究不是陪小扶苏长大的那个父亲,不知道他们父子之间经历过什么。他也想多看看扶苏小时候的模样,哪怕是捣乱闯祸也好。
扶苏乖
乖把手洗干净,见父亲还在沉思什么,过去拉住他往偏殿走。
“父亲,给你看个好东西。”
秦王政回神:
“你又折腾出什么了?”
扶苏带他绕过屏风,见到了遮挡在博古架后面的一套桌椅。今天他趁着父亲午休的时候,让人把偏殿的桌案撤换了。
正殿两侧的偏殿,一边是用膳的地方,一边是小憩的地方。虽然两间中隔了个正殿,但其实离得不算太远,动静大了就会被发现。
为了避免吵醒王上,侍者来回时小心极了。谁也不敢抱怨太子为什么非得挑这个时候撤换桌椅,就不能晚间再换,等第二天再给王上一个惊喜吗?
主要是扶苏让工匠反复调整了桌椅的高度、形状,要确保坐着最舒适。上午才送来最终的成品,他有些迫不及待,不想等到明[ri]了。
扶苏把父亲按在主座的位置:
“这么坐着用膳,一定比之前舒服。”
秦王政感受了一下,腰后有软垫,腿可以自然垂直,小桌的高度正正好,确实比正坐在矮矮的案几前用膳舒服。
哪怕他挺直了腰背,软垫也恰到好处地贴合背部曲线。若是累了,还可以稍稍往后靠一靠,做个支撑。
秦王政倚在靠背上问儿子:
“这又是你当初为了享乐折腾出来的?”
没等扶苏回答,自己就摇头了。要是上一世就有的,不会等到现在才拿出来。
所以是最近弄出来的,大约是嫌弃案几不好趴着休息。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
“太子有心了。”
只是这样舒适的椅子坐久了,会养成倚靠椅背的习惯。正坐虽然不适,却能维持住端正挺拔的仪态。
后来那些朝代哪怕发明了椅子,也不会像现代人那般搞得特别贴合人体,反而方方正正的。
有时候就是故意想让人坐着没那么舒服,免得他们靠在后头形容懒散。[bi]着人家只坐一半的位置,挺直脊背呢。
秦王政到底还是做不到像扶苏那样,只管自己舒服,不管什么仪态。
所以在扶苏询问是否把正殿桌案也换了时,他拒绝了。
扶苏也就是仗着长得好看,否则懒洋洋地歪在那里就不是什么慵懒美男子了,只会辣眼睛。秦王政倒是也容貌俊朗,奈何在人前时总不肯举止懈怠。
对于父亲的想法,扶苏并不意外。
不要紧,用膳时能叫父亲松快一下就好了。而且哪怕不给正殿换成偏殿这种座椅,换普通座椅也比现在的案几要好。
扶苏缠着父亲去试一试另一套桌椅。
这套的靠背有些向后倾斜,而且椅子本身的椅面比较宽长。正常坐正是挨不到椅背的,必须故意往后靠才行。
扶苏劝道:
“父亲若是处理公务累了就往后靠着休息一下,正坐的姿势没有靠背根本无法休息,我看着心疼。”
秦王政拗不过爱子,只好任由
他撤换了正殿的桌椅。
蒙毅和史官也跟着沾了光,享受到了新式座椅的舒适。不用跪坐之后,对膝盖和小腿都是极大的放松。
像蒙毅这样位置显眼的就算了,不能随便靠着椅背休息,显得不够庄重。躲在角落的史官就高兴多了,反正也没人会动不动就看他,他想怎么靠怎么靠。
史官觉得这套桌椅好,回头就让家里的工匠也仿制一批,把案几全换了。
桥松高高兴兴地跑马回来,热得满头都是汗。进殿后被侍者赶忙带去偏殿擦干汗水换上干爽的新衣,殿内有冰盆,一身汗湿容易着凉。
不过桥松一眼看见殿中新换的桌椅,就走不动道了。
他看看正襟危坐的祖父和蒙卿,又看看发现太孙回来了连忙坐直身体[yu]盖弥彰的史官,最后看看根本无视儿子依然优哉游哉靠着椅背举着奏折有一搭没一搭翻看的父亲。
桥松:我才出去了一个时辰,为什么家里大变样了?
侍者小声催促太孙:
“殿下还是快些换衣服吧,您这一身都是汗。”
桥松只好回神去了侧殿,满腹心事地收拾好自己。任由侍者拿干布巾替他擦拭头皮上被发丝覆盖处的汗水时,问起殿中那些桌椅是怎么回事。
侍者答那是太子殿下特意为王上换的新式桌椅,好叫王上坐得舒适些。
桥松嗤之以鼻:
“他分明是为了叫自己坐得舒适些!”
全程靠在椅背上的是他爹又不是他祖父,他爹真能给自己脸上贴金。
祖父就是被这些小手段哄住的!
桥松催促侍者快点为他重新束好发,然后急急忙忙跑了出去。他也想试试这个座椅坐着是什么感觉,这样晚上回去就能和妹妹弟弟炫耀了。
他们都没有见过呢。
扶苏看他过来,打了个哈欠:
“桥松啊,你来得正好。为父有点看累了,接下来的该你看了。”
说着把一堆奏折往儿子的桌前一推。
桥松没理他,迫不及待地坐上高高的椅子。
因为扶苏觉得摆三个桌子看着不协调,所以让人直接做了一个长桌。如今秦王政坐在正中,一侧是两个晚辈。
明明一人坐一边比较对称,但扶苏不让儿子坐父亲另一边去。为此还在另一边的空桌上放了一堆摆件,把空着的桌面霸占住。
既然是一整个的长桌,自然不好根据太孙的身高单独调整桌面高度了。
——不是不能调,是不方便调。真要调可以做成阶梯式,这样放摆件还更错落有致些。
可扶苏觉得自己和父亲要用差不多高的桌面,他就没让工匠调整。
而且有什么好调的呢,小孩子个子长得快。现在桌子按他的身高定制了,过两年长高了还要换,太折腾。
最后长桌就是同一个高度的,完全按照秦王政最舒适的高度来。至于其他人,那就只能在座椅上配合一下了。
扶苏
还好,主要是桥松。个头矮得多的小孩需要坐很高的椅子,脚根本够不着地。
“体贴”的老父亲表示特意给你加了个脚凳,这样你就能自己坐上高椅,坐着的时候脚也能踩到东西了。
所以桥松现在坐个椅子还要先爬两个台阶,实惨。而且即便如此,因为上身偏短,外人进来打眼一瞧也只能看到他小小的半截身子。
这画面就有一种长辈在办公、孩子在旁边写小学生作业的即视感。
桥松暂时还没发现这个高桌显得他越发稚嫩了,正新奇地摸椅子两侧的扶手。
他问父亲:
“为什么要加个扶手?”
扶苏当然不能说是为了给他撑手臂的,这样他就能把手肘撑在上头,换成单手支颐的姿势。毕竟一直保持一个坐姿也很累的,要时不时换一下。
于是扶苏给出的答复是:
“椅子太高,怕你坐的时候乱动,从旁边掉下去。”
桥松:。
桥松的无语[rou]眼可见,脸上就差写上“呵呵”二字。
他不再搭理他爹,往后靠了靠准备感受一下这么半躺着是个什么感觉。他看他爹躺得挺舒服的,哪怕这个姿势需要一直举着奏折看,也不嫌累。
然而不等桥松靠下去,扶苏就伸手拦住了他。
桥松用眼神问他干嘛。
扶苏把他扶正:
“坐好了,学学你祖父,处理政务的时候认真一点。”
桥松:???
“那你怎么不学祖父?!”
他的狗爹说:
“因为我困了。”
说完也不再搭理意见颇多的儿子,调整了一下姿势就闭上了眼睛,当真准备小憩一会儿。
桥松想[sao]扰他爹,不给那家伙睡觉的机会。但刚准备伸手就见祖父偏头看向这里,立刻心虚地收回了手。
秦王政看了一眼孙子,什么都没说,只是叫人取来小毯子给太子盖上。
桥松用[kou]型问祖父为什么不管他爹。
秦王政看了一眼偏殿,示意太子中午没有午休。为了给他惊喜,一直在忙着给偏殿换桌椅的事情。
午间没有休息,方才又玩了一会儿种柿子树,紧接着看了半晌的奏折,难免犯困。
秦王政又让人取了另一方毯子来,[jiao]给孙子。
孙子用完午膳歇了一会儿就出去跑马了,大热的天也不怕中暑。骑马费[jing]力,孙子也没午睡,小孩子觉多,要是累了也休息片刻吧。
桥松被他祖父用一个毯子哄好了。
他乖乖地接过毯子给自己盖好,不再计较父亲之前的捉弄。
祖父还是爱他的,祖父最好了。
父子俩都睡着了,殿内顿时恢复寂静。
一般来说只要他们父子俩不闹矛盾,殿里都会十分安静,非常适合办公。当然,静谧的环境也很适合酝酿睡意。
史官瞌睡连天,但不敢学太子。
哪怕太子睡着之后其实就没什么能记录的东西了,他作为臣子也不好当着王上的面睡觉。
他遗憾地看了一眼主位,心想王上怎么就不睡觉呢?多好的椅子,不拿来睡觉真是太可惜了。
王上不困,蒙卿居然也不困。
史官肃然起敬。
王上之前好歹还午睡过片刻,蒙卿却是从早忙到晚。活该人家能当上郎中令,不像他,顶多在史官的位置上混吃等死。
扶苏睡觉并不是很老实,哪怕椅子不太适合睡觉,也不妨碍他隔一段时间动一下。
也或许正是因为椅子睡着不舒服,才老是动来动去。
秦王政批着奏折,忽然感觉手臂上多了个东西。低头一看,是太子的一只手搭在上面了。
那手还不老实,这里摸摸那里摸摸,最后摸到了秦王宽大的衣袖。抓住衣袖之后,心满意足,终于不动了。
秦王政又去看儿子的脸,眼眸安静地闭合着,呼吸绵长,显然没有醒。刚才不是在故意闹人,单纯是身体下意识的反应。
秦王沉吟片刻,没有管他,继续处理奏折。
又过了一段时间,睡梦中的桥松感觉自己好像被人轻轻踢了一脚。他猛地惊醒,下意识坐直身子,就要说“我已经醒了,马上开始干活”。
结果扭头一看,父亲还在睡,祖父也在低头看奏疏。根本没有人动他,也没人喊他赶紧起床。
桥松迷惑了片刻,以为刚才是错觉。揉揉眼睛拿开毯子,正要去取奏折来看,就觉得又被踢了一脚。
他默默低头一看,是他爹在踢他。
桥松:……
一点都不意外呢。
他把腿挪开,心里开始琢磨他爹到底是睡相不好,还是在装睡欺负他。父亲的头偏向祖父那边,他也看不见对方睁没睁眼。
算了,就算是故意的又能怎么样,告状了也白告。
桥松往旁边挪了挪,所幸座位宽大,他可以尽量离他爹远一些。这样有扶手的阻隔,他爹的腿再长也伸不过来。
扶苏这一觉睡到了接近傍晚,睡醒时感觉浑身都舒服极了。
虽然椅子不如软榻更适合小憩,但这种办公时偷懒午睡的快乐是什么都比不了的,而且还有夏[ri]午后的氛围加持。
夏天就是很适合睡觉。
[chun]天也适合,秋天也适合,冬天更适合,一年四季都应该在被窝里过。
扶苏松开了父亲的衣袖,看见袖子都被他攥皱了,丝毫不心虚。这种事情他干得多了,反正熨一熨就能平整。
最初的熨斗是商朝时候的刑具,还是太子调皮总是弄皱王上的朝服,没有办法,侍者才想到用这个东西把衣服重新弄平整。
扶苏重生后将这招教给了侍者,王宫里因为衣服发皱不能再穿、不得不多做新衣的情况总算有所好转,节省了不少人力物力。
战争时期到底还是要节俭一些的。
扶苏睡醒了也不想动,嫌热把毯子丢开了
(),窝在椅子里静静看着父亲办公。
秦王政叫他起来活动一下▊()_[((),睡久了身体僵硬。扶苏慢吞吞地应了,但是半天也没见起身。
秦王搁下笔:
“寡人陪你走走。”
扶苏立刻就坐了起来:
“好。”
秦王政就知道会是这样,父亲的小跟班只有在父亲要出门时才会积极起来。
外头到底炎热,父子俩也没往外走。大殿空旷,足够他们稍微活动两下了。
活动完侍者就上前询问要不要用膳,扶苏正好饿了,便点头同意。
桥松发现用膳处的椅子坐着更舒服,吃饭都积极了不少。不过他本来吃饭就比他爹积极,吃得喷香。
其实小孩子远不如大人挑食。
毕竟大人从不会主动去做自己不爱吃的菜,看起来才仿佛什么都吃,不像孩子没得选。可实际上小孩味觉没有大人那么挑剔,小时候味道寡淡的食物也能开心地吃掉。
秦王政就让扶苏看看他儿子:
“桥松吃饭都比你乖,哪像你这么费劲,这也不吃那也不吃。”
然而扶苏免疫了激将法,对此充耳不闻。
小孩子才会中激将法。
比如每次秦王夸太子哪里做得好,让桥松跟父亲学学。桥松就会立刻打了[ji]血般,卯足了劲地表现。
扶苏:小傻子被他祖父拿捏得死死的。
又是挑剔野菜难吃的一天,顺便偷偷试图多夹点[rou]吃被父亲识破,挡下了筷子。
夏[ri]就在这样的[ji]飞狗跳里过去了。
秦王政发现新椅子给他提升了不少工作速度。
以前他都硬撑着疲惫继续处理公务,效率自然有所下降。现在爱子会强制要求他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养着养着就睡过去了。
爱子有分寸,会掐着点叫醒他。只睡一刻钟而已,[jing]神头却能足很多。
而且直接往后一靠就能睡,不必特意走几步挪去偏殿。去软榻上休息还得脱下外袍和鞋子,躺着睡也容易睡深了不想起来。
到后来秦王政午休也不去偏殿软榻了,就在椅子上睡。只有扶苏嫌弃睡椅子难受,坚决不肯委屈自己。
等到秋[ri],侍者已经摸准了王上的休息间隔。一般隔一段时间就会提醒王上可以靠着闭目缓一缓,叫醒服务也是侍者来负责,不必再麻烦太子。
按点休息是个很好的习惯,养成习惯之后到时间身体自己就犯困了。清醒时[jing]力越发充沛,小憩时也能更快入睡得到休整。
如此这般劳逸结合,眼睛也保养得比往年好了不少。
由于常年伏案办公,秦王政的视力是受到了一定影响的。尤其是以前还会熬夜看奏折,灯火下看东西对眼睛的负担太大了。
好在如今影响还不算太大,扶苏及时重生回来为父亲分担了压力。只是白[ri]办公的话,近视就没有继续以飞快的速度加深了。
现在白天也时不时闭目休息,自然能维
() 护得更好。()
有些臣子寻常不怎么能见到君王,在临江宫避暑时也很少举行大朝会。都是小朝会议事,免得天热了来回折腾群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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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回宫之后第一次大朝,不少人发现王上看着比两个月前更年轻了些。
别人都在变老,只有他们王上逆生长。
可见人还是得保养,宫中太医的养生之术着实厉害。臣子们心里琢磨着要想个法子找太医求到养生方子,争取延年益寿。
太医院一时间门庭若市。
夏无且被这么一搞,恨不得赶紧进入冬季。他哪有什么养生秘方啊,王上年轻那不是被太子照顾的吗,关他什么事?
还是冬天好。
冬[ri]里为了就近给太子医治,他夏无且必须长期待在章台宫的小药房里。臣子们总不能求到那里去,那里清净。
夏无且的小徒弟提醒师父:
“今年冬[ri]要出去巡游,不留在章台宫了。”
夏无且这才想起来。
想起之后他就苦了脸,巡游这么折腾人的事情,他一把年纪了并不是很想随行。
但王上觉得他医术高,而且太子的身体一直都是他负责的,为保万一还是得叫他跟着才安心。
夏无且没资格拒绝,只能祈祷自己这把老骨头别被颠散架了。
好在不是他一个人惨,他已经决定好把小徒弟带上了。赶紧将人培养出师,以后巡游就可以让徒弟代替他出门。
说起来,原先巡游这事太医院里不少太医都不感兴趣。遭罪不说,巡游途中君上更容易染病,还难治,谁去谁倒霉。
留在咸阳多好啊!
君上不在宫里,他们安全多了,不用担心治不好掉脑袋。还可以安安静静地钻研医术,一举两得。
可现在被朝臣们缠得受不了,有不少太医就主动找夏无且说愿意随行。
太医院的随行名单是夏无且这个院正决定的,王上只钦点了夏无且一人。之前他绞尽脑汁地拉人入伙都没人理他,现在倒是一个两个积极得很。
夏无且也不客气,把医术不错、看起来身子骨最好的几个都加了进来。
不为别的,就为了他夏无且万一比君上先生病,能有健朗的同僚拉他一把。
别是王上还没病,太医院全病倒了。
整个秋天太医院都在抓紧时间准备各种药丸,以备路上使用。
药丸保质期短,不好提前太久制作,怕失了药效。现在做的估计也顶多吃到[chun]天,所以他们还得多带点晒干的药材在身上,路上[chou]空就做新的丸剂。
隔壁膳房也在紧锣密鼓地准备酱料和食材,趁着秋季丰收用风干、腌制等方法,多弄一些能带上路的东西。
当然,要是沿途能搞到新鲜食材是最好的。
除此之外,工匠们居然也很忙。
说是要给太子多准备一点小玩具,好在马车上打发时间。尤其是之前有些玩具是玉制的或者琉璃制的,易碎,得换成耐
() 摔打的木制版。
少府令对此十分费解:
“太子已经二十多了吧?”
又不是两岁。
哪家大人出行带那么多玩具啊,王上实在太宠殿下了。
受宠的太子殿下正在和父亲研究明年的灾情。
扶苏说道:
“没什么大灾,就是部分区域有轻微旱情,不影响巡游。”
秦国这两年其实没什么大灾了。
前些年倒是挺多的。
秦王政三年的岁大饥、四年的蝗灾和瘟疫、八年的关中大旱、九年寒冻、十二年又大旱、十五年地震、十七年地震和粮食减产、十九年粮食减产、最后是二十一年的雪灾。
看起来密密麻麻,还有人说秦国发动战争侵略六国是因为要靠对外战争缓解内部矛盾。
但十年的灭六国进程是从秦王政十七年起至二十六年结束的。
这期间,其实只有两次旱灾和一次雪灾比较大。其中十九年那次大旱同样受到[bo]及的还有赵国,而且赵国受到的影响更大。
刚开始灭韩或许是为了从韩国抢粮食,但是灭赵纯粹就是赶上好时候了,趁着赵国病要它的命。
二十一年秦国没什么大动作,但隔年去打了魏国。不过冬季雪灾对粮食影响不大,没有雪灾也会在这个时候灭魏的。
扶苏重生之后很多时间线都改了。
灭后面四国的过程中基本没遇到什么天灾,偶尔一些零星小灾影响不大。有提前的准备,度过得十分平顺。
相比起这些小灾,扶苏更重视的其实是战争带来的尸体。他把更多的[jing]力放在处理这方面,以免引发上辈子并未出现过的大瘟疫。
好在各地防治措施做得不错,大秦算是风调雨顺了三年。
之后其实也没什么大灾了。
下一场大灾在上一世始皇帝驾崩之后,距离还远着呢。倒是天象异常离得更近点,什么荧惑守心、天降陨石之类的。
扶苏和父亲提起这个:
“国运之说可以冲击天象之说,距离荧惑守心还有十一年。十一年足够我们将天象异常套用到新说辞里去了,何况庶民又看不懂什么荧惑守心。”
寻常庶民能认得几个星子就算不错了,谁分得清什么是荧惑、什么是心宿啊。荧惑守心还得观察好些天,盯着荧惑的轨迹看它有没有绕着心宿转,也就星官们有这个空闲了。
那群研究天象的家伙整[ri]里闲着没事就爱乱编一些说辞糊弄君王,隔三差五说这个迹象不好那个迹象不行,给君王套上一堆枷锁。
这手法不就和街头的算命骗子一样?张[kou]就是你有血光之灾,反正从不说好话。
扶苏觉得天象里就不需要唱衰的:
“既然是难得出现的异象,那就都是好事。”
还不是星官怕示警的内容从君王自身变成明年有灾祸,但是灾祸不来他们星官就会自打脸,于是找点能糊弄过去的说辞来。
比如
荧惑守心(),代表君王要驾崩⑼()⑼[(),这个就很好圆啊。
如果君王明年没死,就是他们预警的功劳,君王靠着提前防备活下来了。要是君王死了,正好佐证他们说的对。
但天灾不一样,这个有没有迹象是很明显的。
像是旱灾,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端倪。不是你说“我们提前准备好了所以旱灾没来”就能糊弄过去的,而且有些天灾人为无法预防和[cao]控。
虽然上一世父亲确实在荧惑守心的第二年驾崩,可扶苏依然不信这个说辞。发现丹药的真相之后,他对所有迷信说法都抱有极大的怀疑。
“天降陨石这点也能提前准备。”
扶苏已经知道陨石落地在哪里了,上辈子被人钻了空子率先在上头写下了不祥的谶言。
这次他们可以提前告知庶民说预测到了哪里会天降神石,然后封锁周围。等陨石落地,他们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
别人会刻字他们不会吗?
扶苏问父亲:
“父亲觉得是写大秦千秋万代好,还是写大秦国祚永存好?”
秦王政:……
秦王政选择了后者。
千秋万代听着怪怪的,不如国祚永存显得有文化。
扶苏点头:
“刻好之后就随意庶民去围观,等他们看过一轮再把那里圈起来。毕竟是‘神石’,不好任由人接近。”
说不准以后还能成为大秦子民供奉的对象呢。
反正刻了有利于大秦的话之后,反贼就不能继续刻别的了。而且他们还“预言”准确了陨石降落的时间地点,石头上的刻字就会显得可信度极高。
扶苏举一反三:
“十多年后的事情还是太远了,我们要不要提前做点神迹出来?”
庶民还是比较信这个的,既然是能够叫社稷安稳的办法,那就别拘泥于手段是否卑劣了。
伪造神迹而已,他连仙人的故事都瞎编过了,怕什么。
秦王政干咳一声:
“扶苏,你悠着点。”
折腾太多了容易翻车啊。
扶苏却已经说上头了:
“父亲巡游就是个极好的机会。毕竟之前父亲没有前往过六国故地,莫名其妙故地就出现吹捧大秦的神迹也显得突兀。”
但是现在秦王要去各地巡游了,抵达这个地方之后,这里留下了秦王的气息。所以此地受到了大秦国运的庇佑,出现一点神迹就理所当然起来。
像那种君王到了这个地方,结果这里正好降下神迹,太巧合了,次数多了傻子都不信。
可换成秦王走过的地方留下遗泽庇佑,因此气运改变出现神迹,就很合适。而且这招用的次数多了也不会翻车,因为它本身就不是巧合,而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扶苏说着就在纸上记录下来,明[ri]叫人去查一查各地的信仰都是什么。照着做一些石雕出来,提前准备好。父亲离开那里之后就把对应的石雕悄悄放在显眼
() 的地方,伪造成横空出世的假象。
“火药已经研究出一些成果了,可以用火药辅助。它炸开的动静很大,能够惊醒庶民,庶民顺着声音找过去发现石雕,就会觉得是石雕出世、所以天降霹雳。”
根本[cha]不上话的秦王政:……
“还有泰山封禅,这个也可以做文章。研究火药的不是偶然弄出了个烟花吗?不如把封禅仪式的时间定在夜间,然后等父亲念完祭告天地的祝词之后,立刻点燃烟花。”
烟花在天空炸响,加了矿物粉后颜[se]绚丽多姿。没见过的人只会以为是泰山神和天道降下了祥瑞,这是多好的造势手段啊。
秦王头一次生出了“幸好这是我儿子”的感慨。
这要是反贼的儿子,大秦简直倒大霉。
别人伪造神迹还停留在原始阶段,手段非常粗浅。他家太子不一样,连火药烟花都整出来了,全是别人没见过的东西。
秦王不由得想起太子叫人折腾的一堆发明。
他的思路已经被扶苏带跑偏,开始思考还有别的什么可以协助大秦伪造神迹吗?应该有的吧,不可能只有这两个能用。
扶苏好奇地询问:
“父亲在想什么?”
秦王政回:
“在想你折腾出的那些东西。”
扶苏顿时了然:
“父亲莫非是有了新思路?”
秦王政摇头,他不擅长这个,而且也不是特别了解太子还弄出了什么新东西。
不过他提醒了儿子另一件事:
“火药和烟花以后总会拿出来用的,你现在用它们来制造神迹了,以后恐怕就不能再随便取用。”
扶苏却道:
“不要紧,反正火药暂时还无法运用到战争上。等能用的时候,都过去多少年了,大秦早就不必继续利用神迹巩固统治了。”
至于烟花,大不了一直留在手里充当祥瑞的气氛组。只是一种观赏[xing]的物品而已,寻常节庆时又不是非用不可。
秦王政一想也是,便任由太子兴致勃勃地去折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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