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服劳役征调民夫已经熟练于心，完全不需要太多时间来调遣，蒙恬万万没料到他修驰道第一件事是去挖土豆，也就之前见过一面的土疙瘩。

  他担心挖掘过程损害神赐予的粮食，特意邀请神使指点，攸安自然不会拒绝，主要是六合也闹着想要瞧瞧它没日没夜种出来的土豆被挖出来时的盛况，一直在那闹着，蒙恬没来她也会主动去。

  六合当初选择种土豆的地方很偏僻荒凉，但也只是针对环境而言，土地并不贫瘠，攸安到达后率先见到的是一个个瑟缩、面无表情的黔首，他们脸上没有悲喜，已经习惯了服劳役这种体力劳动，只不过并不明白会被安排来挖东西。

  叫攸安万万没料到的是，周围的人还不少，她还见到不少熟悉的人面孔。

  “王大人，您居然出门啦？”攸安像是见到稀奇一般瞧着王绾，语气显然在调侃。

  王绾被她投喂了好几个月，吃人嘴软，虽然还是瞧熊孩子的眼神，但多多少少能正常沟通。

  “神使不用如此称呼，老夫现在已经不在朝廷任职，当不起。”

  攸安当作没瞧见他努力想要用严肃刻板将他吓走的模样，反而凑过去，“王大人劳苦功高，总不能真这么无情，人走就翻脸，我可不是那种人。”

  “…”若是换做往日的同僚王绾多多少少会觉得人品还行，可从神使嘴里说出来，总有股嬉皮笑脸的意味，听得倒不是觉得讽刺，只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味。

  “神使说的是，王丞相对大秦劳苦功高。”

  昂扬的声音传来，攸安和王绾一块看过去，就见到嬴政领着扶苏李斯他们一块到来。

  “拜见陛下！”王绾礼节半分不差。

  嬴政好似无奈道：“王丞相和神使相处这般久，倒是没被感染到随性自在的一面。”

  攸安挑挑眉尾，不和他计较。

  王绾离去后，李斯和他的政治冲突不算全部消失，但也算不得他的心腹大患，能和和气气的说几句话，气氛还算融洽，比和攸安说话时平和许多。

  攸安都不知道她那么调动老人家的情绪。

  攸安的眼神刚刚和扶苏对上，还没来得及打声招呼，就见到扶苏好似被什么触动警报。

  “神使，厕纸…的事情，扶苏已经去办了，慢慢的会普及。”

  攸安心中茫然，并不懂扶苏为什么一开口就和她聊这个，尤其是厕纸两个字，含糊得像是掉完牙的老大爷。

  嬴政瞧着两人一个茫然一个激动，心里莫名好笑，好整以暇的在那看戏。

  攸安不太懂扶苏的脑回路，但还是接话，“哦，那挺好，长公子继续。”

  厕纸推广就推广，和她聊这个做什么？

  扶苏却是松了口气，起码不用担心神使亲自出马，两人想得风马牛不相及，还诡异的沟通上，只有嬴政这个知情人能明白好笑的点，李斯他们也不懂陛下为何看到长公子和神使发笑，那种散发的愉悦感叫他们茫然。

  想要学习都摸不到头脑。

  攸安从扶苏的话中知晓，他直接把厕纸当作是官员月俸发放下去，还贴心配备了使用说明，一个都跑不掉。

  攸安倒是赞赏扶苏的行为，黔首暂时肯定用不上这些，从官员入手最好，卫生纸这种生活物品，只要用过就知道好处，别瞧着不起眼，真缺了不行。

  蒙恬安排好人回来就瞧见许多熟悉的面孔，嬴政来他不意外，只不过有些告假的专门来看他们挖土豆，还有一些咸阳城的黔首特意跑大老远看热闹，蒙大人是无法理解的。

  “陛下，神使，已经准备好，请问从何处开始？”

  嬴政望向神使，攸安站出来，脑袋里忽略掉六合过分兴奋的尖叫声，种土豆难道真种疯魔了？

  攸安随意指了块地方，“就从这开始吧，埋在地下没多深，就是要注意若是挖断，需要往旁边再挖挖，以免遗漏。”

  旁边的士兵得了蒙恬的眼神，立刻开挖，一锄下去泥土都飞溅，带飞的泥土厚厚一叠，两锄下去已经能瞧见土豆。

  士兵眼力见倒是有，立刻用手就扒拉，然后越扒拉眼睛越大，嬴政他们也跟着凑过来瞧，等到他将一连串的土豆挖出来时，沉甸甸的土豆上面虽然挂了许多泥土，可比起垂下来手臂长的土豆串，那些都不重要。

  “天赐粮种，这是老天爷给大秦的恩赐！”

  他们还没来得及表达，旁边的黔首直接跪了下来，嘴里还在念念叨叨，攸安默默念一声造孽，在古代是真的心累，总觉得折寿。

  一株土豆秒下面挂了七个，攸安瞧着他们一个个上手扒拉土豆，一个个在朝堂叱咤风云的人物，现在都在抢活。

  攸安默默提醒，“蒙大人，挖土豆了。”

  蒙恬同样恍惚，被提醒后还是没回过神，但服从命令刻在骨子里，已经去叫征调的黔首们开挖。

  只不过那小心的动作瞧得攸安牙疼。

  治粟内史亲自挖了两株以后，一手拎着一串土豆，立刻道：“这些土豆还是交给我们吧，蒙大人修驰道的粮食，我们这边肯定保证。”

  难得铁公鸡大方一回，但蒙恬做不了这个主。

  嬴政也有此想法，毕竟如此直观的画面，都不需要确切的数据他们就能知道有多高产，要不是有士兵拦着，旁边本来看热闹的黔首都要冲上来主动帮忙。

  攸安没好气道：“当不了主粮，顶多应急，顶多的当菜吃，别顾此失彼。”

  她实在害怕有大聪明看到高产走不动道，土豆病肆虐起来无法挽救。

  竖着耳朵听她说话的人都有些许失望，但很快又安慰自己，能应急也是好事。

  王绾此刻瞧着攸安的眼神瞬间柔和，看得她头皮发麻，还不如瞧熊孩子的眼神，如此柔情她有点承受不住。

  本来攸安想象的轰轰烈烈的劳动场面，往诡异的方向发展，一个个都小心翼翼，土豆稍微蹭破点皮，一个个都哭丧着脸，还是攸安解释一番才作罢。

  攸安看不得他们那过于小心翼翼的态度，能理解，但一直这么干下去，土豆都得埋在地下过夏了。

  她直接叫季布去挖土豆，季布这回半点不心疼他的青铜剑，和季心两个人哐哐挖土豆，狂野的姿态和旁边形成鲜明对比，遭遇了不少谴责的眼神，可等知道是神使要吃时，一个个又觉得没关系，大秦的黔首们又是双标的一日。

  攸安半分不顾及他们对土豆的神化，采取最朴素的烹饪方式，烤土豆。

  挖个坑，点个火，埋土豆，这些活当然是季布在出力，灰扑扑的土豆本身其实没多少味道，糯粉的口感还有点噎人，但挡不住周边一个个目光灼灼的大秦君臣的火热注视，全部尝了尝味道。

  他们倒是不像攸安追求口感，高产之下口感并不重要，况且土豆的口感已经超出他们的预料，哪怕是纯粹的味道已经叫他们惊艳，除了噎喉咙没有别的不足，饱腹感也是同样强悍。

  嬴政手里捏着灰扑扑的土豆，心中的希望在无限放大，既然有如此高种的粮食，那么，被神使夸了又夸的玉米，又该给予他怎样的惊喜呢？

  攸安没空去管大秦君臣的心潮迭起，她脑袋里已经在想着炸土豆、炒土豆、炖土豆……

  季布和季心顶着众人虎视眈眈的目光，直接用筐装土豆然后背走，若不是有神使的名头在那，两人怕是都走不了。

  季布头一次意识到，他的武力值连保全自己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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