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过了三分钟左右，医生回来了，他把手机还给了我，这是我第一眼看到“小希望”，她那么小……浑身上下插满了管子，她闭着眼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嘴巴张大好大，是在努力的呼吸么？

        我盯着手机屏幕，眼眶再次湿润。

        医生很遗憾的说道：“对不起啊，我们尽力了，手术虽然做的很成功，但胎儿肺部的水抽出来之后，发现她根本没有肺泡，而且肾功能几乎为零，另外……”医生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们不确定她的大脑发育是否正常……”

        这一瞬间，我再也无法压抑内心的痛苦，我趴在桌面握着手机放声痛哭，我知道所有的努力都无法挽回我们要失去她的现实，我尽力了、我努力了，可现实仍旧这么残忍。

        医生见我哭的可怜，他让护士给我拿了一些纸巾过来，我抓起纸巾胡乱的在脸上擦，更咽着说道：“我想看看她……让我看看她吧……”

        医生同意了，他让护士把“小希望”从玻璃门后面带出来。

        护士推着小车，“小希望”就躺在里面，她的手腕上有一条蓝色的带子，上面写着“杨曼之女”，她就这么安静的躺在里面，两只手做“投降”的姿势，分别在头的两侧，她的小嘴巴张的很大很大，眼睛却紧紧的闭着，我盯着小希望凝视，视线稍微有些模糊，我就急忙用手擦干，我多希望时间就这么静止在这一刻。

        我把右手的食指伸向宝宝，放在了她小手的央，我想感受她的温度、感受她的存在。

        宝宝似乎感知到了我的存在，她勾起的小手有了微微的颤抖，那一瞬间我像个二逼一样，我竟然笑了，心里还在感叹：她会动！

        仿佛在我眼里，只要宝宝会动，她就会没事。

        医生站在我身边，安慰我说道：“或许是缘分未到，节哀吧。”

        这句话将我刚刚心存一点的美好期望打破了，我知道随着时间的流逝，宝宝终究会回到天上，重新当她的小天使，而我却不忍心让她就此离开。

        我的眼泪再次模糊了视线，我想要擦干、却怎么都擦不干。

        放在婴儿车边的仪器，显示着小希望的生命体征，离开了保温箱、离开了氧气，她的心跳、脉搏都越来越弱。

        曾经，遇见点什么自己改变不了的事，就喜欢用“无力回天”来形容，而此时此刻，我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无力回天”。

        不知道过了多久，宝宝走了，回到了天上去当她的小天使了，我抱着还有温度的宝宝走出了儿科的病房。医生告诉我医院的太平间就在停车场的后面，可以把孩子交到那里，或者是自己去派出所报备一下，带走也行。

        我用杨曼给小希望准备的那条软毛毛毯，将她包裹起来，紧紧的抱在怀里。

        于凤琴和我爸妈从头到尾都没敢看孩子一眼，对于家人来说，多看一眼都是一种煎熬。

        我问于凤琴孩子怎么安顿。

        于凤琴犹豫了很久，对我我说道：“交给太平间的工作人员吧，不要留骨灰、也不要立碑……让她悄悄的来，悄悄的走吧。”

        老方也劝我说道：“咱就那也有这种习俗，未满周岁的孩子都不留墓的。”

        于凤琴又哭了，她捂着嘴强忍着说道：“先别告诉曼曼，等她身体恢复一些出了院再说。”

        我抱着还有体温的“小希望”去了太平间，工作人员收了我500块钱，又安慰我说道：“别难过，她只是觉得人间不美好，就提前回到天上去做她的小天使了。”

        我明知道他是在安慰我，而此时的我却希望这是真的，我坐在地上仰着头看着他问道：“真的么？她会回到天上变成小天使？”

        工作人员没有再说话，用一个坚定的眼神回答了我的提问。

        我们终究还是没能留住“小希望”，从她出生到离开，一共不到12个小时，这也算是人间走了一趟，昙花一现。

        临走的时候，我把包裹很好的小希望放在了她应该去的地方，轻声说道：“宝宝，对不起，我们爱你，却没能留住你，如果有来生，你一定要健健康康的……”

        说完，我转身离开，可是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停下来回头看。

        工作人员向我摆手，对我说道：“走吧，缘分没到。”

        后来我走了，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转身走开的，仰头望向天空，那么多的星星在闪烁，会不会有一颗就是“小希望”呢？

        回到产科病房，杨曼已经醒过来了，她躺在床上身体不能活动，看到我进来，她很急切的问道：“宝宝呢？她怎么样了？”

        我忍着悲伤，我强忍着悲伤，努力的挤出微笑，坐在床边撒谎说道：“宝宝的身体不太好，被送到了保温箱里面，我今天一整天都在忙着给她办住院手续。”

        杨曼无比失落的说道：“她才出生第一天就要办住院手续啊，她是不是这个医院最小的客户了？”

        听杨曼说这些的时候，于凤琴和我妈都本能的起身离开，在她们起身的时候，我分明看到了她们眼里闪着晶莹的泪光。

        我还没等说话呢，杨曼又很愧疚的说道：“都怪我不好，我没能给宝宝一个健康的身体，让她早早的离开了我，你知道么？我进入产房之后医生给我打了麻醉，我隐约还有点意识，我听到了小希望的哭了，有两声……很微弱，向小猫一样……”

        这一刻，我也忍不住了，我转过头背对着杨曼，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可我又不敢哭出声，我更怕杨曼看到我的眼泪，我假装鞋带开了，蹲下来系鞋带，努力忍着情绪对杨曼说道：“你先好好养着，等宝宝身体好一点了，就能抱过来给你看了。”

        可是……我他妈的说完这句话，面部表情根本不受控制，嘴巴咧开眼泪都流淌到了嘴里，即便如此，我仍旧忍着发声、不吭气……所有的情绪我都要自己忍着！忍着！

        躺在床上的杨曼满怀期待的问道：“能不能和医生说一下啊，把宝宝抱过来，看一眼……给我看一眼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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