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奇怪。”宋云矜道，“谢悄本来和法国人交好，这次却向英国的威尔逊达成如此大的订单，必然会引来法国人的猜忌和不满，许封斋就钻了这个空子。”

  宋云矜说完，顿了顿，迅速将手中的资料翻完，轻声道：“我想许封斋应该和谢悄一样，和法国人达成了某项合作，才会得到法国人的支持，派人去查一下两家最近的动静，不论巨细，都交过来。”

  “好。”柳筝立刻起身，就往屋内去，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有些担心道，“没有查到之前，我们就这样干等着吗？”

  “谢悄和余程风都受到了影响，他们这次一定还会联手，我们如果贸然插手，会坏了他们的计划。”宋云矜眯了眯眼道，“不过不插手，不代表我们就要干等着，趁这个机会，把纺纱厂拿回来。”

  闻言，柳筝开门的手一顿，回头看向宋云矜：“这会儿正是紧要关头，许封斋绝对不会让纺纱厂出状况。”

  “许封斋的话再重要，在许长仁眼中也没有钱重要。”宋云矜道，“只要纺纱厂成为一个不赚钱的烂摊子，许长仁一定会想尽办法丢出去。”

  柳筝的眉头皱了皱，道：“能在损失最小的前提下拿到纺纱厂自然是好的，只不过许封斋还是得多多防备。”

  “我明白，我从来没有小看他的能力。”宋云矜颔首道。

  许封斋能坐到今天的位置，必然能力了得，只凭着管控码头这一手，足以说明他的手段。

  所以，她不会和他正面相对，只是在某个地方小小地钻一个空。

  千里之堤，可是会毁于蚁穴的。

  说完这些，宋云矜又想到了什么，道：“另外，把咱们搜集到的，关于许封斋的所有资料都交给谢悄，说不定对他会有所帮助。”

  柳筝立刻点头：“你先前欠着他人情，这次出手，说不定能抵消一二，又不影响他的谋划。”

  这也是宋云矜的想法。

  柳筝说完又打量了一下她道：“你今天回来，心情似乎不错。”

  这等事情也没有影响到她，可见是遇到了大事。

  宋云矜洒然道：“有些事情等我处理完了，会告诉你。”

  柳筝见她提到谢悄便面露笑容，便知这好心情是与谢悄有关，心中甚为宽慰。

  ……

  次日一早，码头管控的消息就上了报纸。

  对沪上的百姓们来说，管控并不影响他们的生活，顶多离开上海的时候，从水路改陆路。所以消息一出来，也没有人在意。

  对一些人来说，这更是好消息。

  比如许长仁。

  码头管控，货船不能入港，机器就送不进来。时间一到，不仅不需要换机器，还可以借此机会继续使用原来生产模式。并且还可以要求无法及时送达货物的谢家赔偿损失。

  谢悄虽然了得，可一拳难敌四掌，这么多人上门要赔偿，他总不可能把人一个个得罪光。

  总而言之，只要他们这一群工厂主齐心协力，那个劳什制度就会变成笑话。

  纺纱厂的制度不变，绣苑的所有开支又都丢给了宋云矜，新制度的这一场东风可真是好啊！

  而工人们却陷入到焦灼的状态。

  这一次成功来得极不容易，他们并不指望自己的努力，能一举改变他们恶劣的处境，稍微改善一点，哪怕是少上一会儿工，都是巨大的胜利，却不想出师未捷，未来甚至有些渺茫。

  “交涉的商户去了法国领事馆却吃了闭门羹，这次管控的理由十分充沛，法国那边似乎打定了主意，要拖上十天半个月。”慕宇揉了揉脸，为了此事他一夜没睡，眼底的青影浓得像用墨锭划过一道似的，“如果真的照他们说的，十天整改，那根本来不及交货，更莫说推行新制度。”

  谢悄没有回应，只垂首翻看着手中的文件，片刻后，唇角微勾，将文件推到慕宇的面前道：“这是阿姐今早派人送来的，你看看。”

  冉小姐给的东西，也是他能看的？慕宇心里着急，但更多的是好奇，待接过来看到许封斋那张放大的脸，心里的那点窥探心思，就散得干干净净了。

  闹了半天，竟然是许封斋的资料，他这里早就派人整理了一份，说不准比她给的更齐全。

  这个念头落下，他也扫完了谢悄给他看的那一面，随即惊愕地瞪大了眼，道：“这……这是……冉小姐竟然找到这些东西？”

  谢悄颔首。

  “你说法国人看到这些，还会乐意帮着他管控码头吗？”慕宇愉快道，“我本来以为自己找得够齐全的了，没想到冉小姐竟然更胜一筹。”

  “准备一下。”谢悄起身，顺手掸了掸领子，“我们去一趟法国领事馆。”

  慕宇当即着手准备，很快就驱车前往法国领事馆。

  ……

  此刻领事馆门口聚集着被货物限制入境的商人，见到谢悄的车出现，却不敢上前搭话，只远远地看着。

  谢悄的车停在领事馆门口不远处，管事慕宇下了车走到门口。

  “今日总领事不见任何人。”门口的士兵硬邦邦地回应着，看也不看一眼慕宇一眼。

  见状，原本满怀希望的商户们，神色瞬间黯然。

  有人低声道：“连谢七爷都吃了闭门羹，看来是没什么希望了？”

  另一穿着藏青色西装的商户踮着脚尖，不断往远处望去，口中道：“上海滩可不止谢七爷一个与法国人有交情。”

  闻言，众人又来了希望，有人迫切问道：“李老板，此话怎讲？”

  方才远望的那人便是他们口中的李老板，见前方没有车影，脚后跟就落回原地，道：“昨儿晚上，我们去了许家。”

  “许家？莫不是去找许老先生了？”众人登时眼睛一亮。

  李老板自信道：“正是，我们去的时候，许老先生已经就寝，听我说明了情况，许老先生就着管家告诉我们，今天一定会找法国领事交涉，争取尽快解除管控。”

  “有许老先生出马，那就万事无忧了。”大家的心同时一松。

  “许老先生可是我们上海商户的定海神针，有他在，保管什么事都能解决。”李老板说着，睨了一眼远处谢悄的汽车道，“我相信解除封控也就是许老先生一句话的事情，不像某些人，除了沽名钓誉，什么事都办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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