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之人都不是傻子，随着唐兰芬的一声呼喊，立刻有人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劲。

  黑龙说看着宋云矜进去才冲进去，进去时里面的人都死了。如果那些人真的是唐兰芬派人杀的，那宋云矜也应该是其中的一具尸体。

  可宋云矜却脱身了。

  这种情况下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杀日本人的人是黑龙，只不过宋云矜逃了。但是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因为黑龙是受唐兰芬的委托，专程去杀宋云矜的，那些日本士兵都死了，宋云矜怎么逃得了？

  第二种就如唐兰芬所言，宋云矜和黑龙勾结，杀死那群日本人，嫁祸给唐兰芬。

  两相比较，再加上眼下的情况，第二种可能性似乎更高。

  是以所有人看着宋云矜的目光，都带了几分怀疑。

  随着唐兰芬的喊声，日本少佐的目光也转向了宋云矜，眼中的杀意陡然而起。

  宋云矜神色镇定地望向唐兰芬：“我只问你两个问题，第一，如果黑龙和我勾结，他被抓住后，大可以供出我，凭什么要替我隐瞒？第二，如果这件事真的是我设计的，我何必出现在这里，引起大家的怀疑？”

  说完，她将视线转到了日本少佐的身上，坦然地看着他。

  日本少佐沉思了一会儿道：“冉小姐说得没错，她完全可以等到这件事过后再出现，甚至可以不出现，直接离开上海，这样的话，根本没有人怀疑到她。”

  “那冉明姬进了那屋子，却全身而退，又如何解释？”唐兰芬紧咬着这个疑点不放。

  宋云矜转身走到黑龙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望着黑龙道：“你确定那天晚上，进日本少尉包间的人是我？”

  黑龙愣了一下道：“当然，我可以十分肯定。”

  “昨日是阴天，入夜之后星月皆无，而聚香楼一号院、二号院、三号院的四周皆是一圈树，唯一的灯光是门口的灯笼。”宋云矜平静地同他分析，“你确定在如此阴暗的环境下，能看清至少百米之外的人？”

  黑龙瞬间犹豫了起来：“昨天晚上，的确只是看到一名女子进了三号院，那女子的身形与你差不多……”

  黑龙还未说完，便听到有人嗤笑了一声，道：“冉小姐，下一句，你该不会想说，自己根本没去过三号院吧？”

  这声音来得突兀，且不是唐兰芬。

  日本少佐大为不满：“谁在说话，滚出来！”

  宋云矜循声而去，却见一名年轻的男子，从人群中走出来，他朝日本少佐鞠了个躬，恭敬地说道：“少佐先生你好，我叫许运升，是许家主的堂侄。”

  这张脸看起来十分普通，饶是宋云矜记忆还不错，也要想了一会儿，才认出对方，她没有出声，有人已经迫不及待回应了。

  “许先生，你刚才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说，你见到冉明姬进了三号院？”唐兰芬刚才见到黑龙的犹豫，便是警铃大作，担心宋云矜会就此揭了过去，此刻见到许运升开口，顿时生出了希望，言语中也多出几分迫切。

  “抱歉，我没有见到冉小姐进三号院。”许运升见唐兰芬的脸色一黯，又接着道，“不过，昨天晚上，我家四姑娘在聚香斋开了宴，我正好也是她请来的客人，在进聚香斋时，就见到这位冉小姐。”

  说着，他又转过头，看向宋云矜，冷冷说道：“我本是好意和她攀谈，可这个冉小姐好大的气性，一开口就与我起了争执，还打了我两个巴掌，我看她是个姑娘家，不与她计较，但是脸上的肿，至今都还没消退。”

  许运升说着，有意把脸侧到光亮的位置，让大家看得更清楚。

  他当众说谎，可是一点都不担心被揭穿，因为他心里清楚，一个女人最重要的是名节，而身为女人的宋云矜，是绝不会把自己被人调戏的事情公之于众。一旦让外人知道她被轻薄，就会名声皆毁，哪怕她是受害者，旁人也会将部分责任归咎于她的身上。只要许运升再说两句她穿得少，或者故意勾引他的话，那么宋云矜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说白了，男人在外头拈花惹草，招惹女人，那叫风流，稍作粉饰，还能留下多情的美名。

  而女人如果被人调戏，占了便宜，那就是失贞。到时候不仅嫁不出去，还会被浸猪笼，甚至遭万人唾骂。

  所以他十分确定，宋云矜不敢开口。

  许运升还想继续，唐兰芬听到这里，已经不耐烦了，直接打断他的话道：“你脸肿就去看医生，在少佐面前，只说纵火案的事。”

  话一说完，场内便传来嘲笑声。

  许运升难得遇到，在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面前，展示自己的机会，正想努力表现自己的风度，却被唐兰芬堵住了嘴，脸色也变得颇为难看。

  可唐兰芬是唐家家主，他也不敢得罪，只能故作潇洒地笑了一下，道：“争执过后，聚香斋的管事与她确认包间，我便听到管事说，冉小姐定了三号院的包厢。”

  说完，他趁着众人看过来的时候，十分绅士地转了个身，看向宋云矜：“冉小姐，这些可都是我亲耳听见的，没有冤枉你吧！”

  宋云矜似是回忆了一下，道：“我记得你，许运升许先生，你是许家的远方亲戚，冒充许家大少爷许暮生，在门口羞辱我，还想逼我当你的外室，我这人最见不得别人无礼，赏了你两个巴掌，让你当个教训。”

  “你……”许运升万万没想到，宋云矜竟然直接就把如此难以启齿的话说了出口，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你不知廉耻，连这种事都敢提！”

  “许先生敢当众调戏良家妇女，我这个受害人，怎么就不能提了？”宋云矜往前一步，抬高了声音道，“我不仅要提，还要说得很大声，凭什么你欺负我，我就要忍气吞声，凭什么我是受害人，我就会被人指指点点？你把天下人当什么？当傻子？还是当助纣为虐的帮凶？”

  宋云矜的话一出口，场内的女子纷纷叫好。

  “冉小姐说得极是！”

  “许家一个隔了几百条街的远房亲戚这么嚣张，竟敢调戏良家妇女！”

  “有意混淆真相，这个人的话真的敢信吗？”

  “还敢假冒许大少爷，许大少爷如云间月，岂是你这种普通人能冒充的？”

  ……

  宋云矜的这一番话，不仅博得了场内女子的好感，更是提高了众人对许运升的怀疑。

  “冉明姬，你这个贱……”

  许运升气得脸通红，正要骂人，就见宋云矜微微扬了扬手道：“看来我下手还不够重，你脸上的肿都还没消退，就忘了昨天的真相，当着这么多大人物的面搬弄是非。”

  许运升决定不再恋战，连忙转向日本少佐：“少佐先生，你也听到了，刚才冉小姐可是自己承认她去过三号院。”

  日本少佐眼中的杀意立刻射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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