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莉亚紧紧抱着烟绫，彼此迥异的气味传入彼此的鼻腔之中。

  柯莉亚身上散发着混杂的芳香味，洗发水、护肤品、沐浴露，这是她身上散发出的悠然与幸福的气息。

  烟绫身上散发着浓烈的火药味，哪怕只是轻嗅一下都能让柯莉亚感到刺鼻。可她却并不感到抗拒，反而诡异地在她身上感受到些许安心。

  这一切变得太复杂了。一时间让人不清楚有多少个敌人、有多少个帮凶，甚至不清楚某个人到底是不是帮凶。

  或许是烟绫，或许是阿拉巴，又或许是惦记烟绫的每一个人。

  烟绫想把这些告诉柯莉亚，可她不知应该从何开口，更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这一系列荒谬又满是谜题的事件。

  到最后从她嘴里吐出的只有一句话：“这一切或许有我的责任，放心责怪我吧！”

  烟绫学着黎朔的模样轻轻抚摸她的后脑勺，感受她那双无力的小手紧攥自己衣服的感觉，从中嗅出了些许依赖与信任。

  柯莉亚没有说话，只是趴在烟绫肩膀上痛哭着。她张了张嘴似乎想哭诉些什么，可那不是责怪也不是揣测，反倒是坚强反映出来的不甘与悔恨。

  “要是我有你这么强大就好了……”

  强大？烟绫觉得有些好笑，如果可以她宁愿不要这样的强大。

  “不，柯莉亚。”烟绫打断了她的话，接着又问：“你还记得我向你隐瞒的我的过往吗？”

  柯莉亚点点头。

  “我的强大始于冰雪，我是在雪山中活下来的。我的父亲曾有一座别墅，那是我的家。我有温柔的母亲和开朗的哥哥，有会陪我玩闹的女佣和阿姨。”

  “可这一切都因为我想从父亲的掠夺中活下去而土崩瓦解。我失去了我的家和我的家人，而我也被人扔到雪山，让我自生自灭。”

  “除去雪山的危机以外，我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我失去了四肢和内脏，几乎被人抽空了血液和脊髓，徒留躯体和心脏。因为‘异变’的关系，我活下来了。”

  烟绫轻轻抱着她，声音多了丝颤抖：“如你所说我很强大，可我也只有强大了。所以我希望柯莉亚能够开心幸福，这样的强大代价太大了。”

  柯莉亚没有回答烟绫，也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就连烟绫也捉摸不透。

  也不知过了多久，柯莉亚松开了烟绫，一言不发地回了自己房间。

  烟绫见此也不打扰她，只是爬到距离她窗户不远处的房顶上，一旁还放着那个黑色长盒。

  罗斯先生的死并没有被证实，这一切都只是猜测而已。

  可烟绫又一次面临着一个可能性和两个选择，让她感到无比烦躁。

  假设此时此刻罗斯先生没有死，只要她飞过去就能救下罗斯先生。

  罗斯先生没死的话她未必能得知背后的凶手是谁，只有罗斯先生死了她才有机会知道杀害罗斯先生的幕后黑手到底姓甚名谁。

  但这只是一个可能性，而且烟绫想保护的人只有柯莉亚。她有她自己的私心和恶意，也正因为这种恶意而感到忐忑。

  她都不知道，原来她还能察觉到自己有这样的感觉。

  是因为刚才的紧张和怒意吗？

  还是因为柯莉亚的依靠与拥抱？

  在理性中加一点情感的意思是……

  烟绫忽然回想起那位女服务员说过的话，她又忽然想到。自己这样的行为真的有意义吗？明明说着想保护她，可连她在意的人都不去理会。

  她忽然觉得自己很虚伪，极端的虚伪。

  最终烟绫还是给纳迪亚打了个电话，询问起有关罗斯先生的事。得到结果后的烟绫也不知该同情还是该庆幸，亦或者是懊悔和不甘。

  柯莉亚已经陷入到自己的质疑与期待之中了。或许她还在反驳自己，或许她还在质疑自己的猜测，又或许已经有了接受这个事实的准备。

  烟绫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她的打算，她觉得这件事再怎么样也不应该由她来说。

  这样的沉寂持续了不知多久，看着从另一面投来的霞光，她似乎才反应过来，在心里轻声念叨了一句。

  “啊，罗斯先生去世了。”

  直到暮色泛起，她耳边才传来声音：“艾琳，艾琳你在吗？”

  “我在，我在窗户旁。”

  “进来我的房间，好吗？”

  烟绫没有拒绝，转而来到柯莉亚的房间。只见她正坐在地毯上，手里还捧着一只小小的布偶娃娃，目不转睛地盯着它看，留给烟绫一道背影。

  “艾琳，你能过来吗？”

  烟绫来到她身边，也看清了柯莉亚那双有些红肿的眼睛。她怀里的布偶娃娃是一只胖胖的小灰兔，通体灰色，两只大耳朵自然垂落在两侧；脑袋上只有两个小黑点和一个粉红色的倒三角，也不知是鼻子还是嘴巴。

  柯莉亚抬头看向烟绫，又把自己怀里的娃娃递给她，也不知她有什么用意：“艾琳，给你。”

  她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微笑，让人诧异的是里面没有苦涩和失落，也没有痛苦和伤心。似乎什么事也没发生，像是给自己的好朋友道歉似的，露出一抹甜甜的微笑。

  烟绫没有伸手去接，反而直白地询问起她的用意：“这是为我饯别的礼物，还是要求我为你复仇的酬金？”

  听闻烟绫的话她的笑容凝了凝，不过很快就舒缓下来，甜美的微笑依旧。

  “艾琳，你有想过复仇吗？向毁灭了你的家的人复仇，向妄图杀害你的父亲复仇……你有这么想过吗？”

  烟绫很坦诚，完全不掩饰曾经的想法：“我曾经想过，也想过把人类当做肉干挂在树梢上。我再次回到故土的时候是因为一个任务，而那个任务正是父亲对那些人的复仇。”

  “关于复仇，我没有动手的想法，也没有复仇以后的快感。看着那些人被父亲及其同伙一一杀害的信息，我没有感觉到半点感情，就像是寻常任务中的一个而已。”

  “我并不憎恨我的父亲，也不曾想过向他复仇。即便他对我痛下杀手，可他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我并不想成为孤儿。”

  “我想过复仇，但我终究是痛恨不起来。我是一切的导火索，我无法痛恨任何人。因此我选择了接受，接受这不公与无奈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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