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花有别样红
盛夏时节,关中的天气本该闷热异常,可最近却很凉爽,一朵洁白的云总是正好遮住太阳,微风吹拂着白幡,扰动着每个人的情绪.
断断续续的抽泣声,缓缓前行的灵柩,道路两旁由铁甲军组成的长长的队列通往茂陵,长安的百姓也纷纷自发前来送行。
刘彻亲自扶棺,亲人家属与百官列队而行。石姬也在天上默默注视着那位少年前往安息之地,良久之后,送上了祝福:“愿你做个好梦……”
张二牛千里迢迢赶到长安,可葬礼早已结束,茂陵他又进不去,只好跪在茂陵外冲着霍去病墓的方向磕了几个头哭了一通。又急匆匆地踏上了返回的路程。
豆芽和老爹都说:人家不缺二牛这个人,去了也没人在乎。
但二牛仍然坚决要来,谁也劝不住,或许大家说的对,二牛折腾半天一点意义没有,但二牛觉得这不是有没有意义的问题。
二牛嘴笨,说不上来,但他知道,他要是不来这一趟,他绝对会后悔一辈子,所以,二牛就来了。
二牛又急忙出关往家赶,一路上并不太平,盗匪很多,但二牛也算很有经验了,他一身破烂,手又残疾,一看就是个穷光蛋。
所以就算是独自一人上路也没人害他,他半乞讨半吃点野果子充饥,每天都很赶,之所以这么急,是因为怕那些官吏见二牛不在,又欺负他家的人。
二牛经过漫长的赶路终于赶回了自己的新家,这是二牛花钱新盖的房子,比以前的结实大气了不少,也因此惹来许多麻烦。
二牛一进家门,果不其然那没良心的官吏又带着几个郡兵骚扰他媳妇,二牛二话不说抄起门口的扁担就上去赶人,那官吏临走前还大声嚷嚷:“二牛!你给咱等着,你家算赋还没交呢!”
可刚赶走了官吏的二牛还没歇,豆芽又拉住二牛的手道:“二牛,咱爹让当官的抓了。”
“为啥抓咱爹?”
“那官府卖的锄头不结实,几下就坏咧,咱爹打了个锄头,就让官府抓了,上了脚镣,圈在大牢里,得交罚金才能领人,二牛,你想想办法。”
二牛听罢也很是着急,进屋里翻腾出来藏着的旧的三株钱,装了一袋子就要去救人。
豆芽很是担忧的问:“这钱还中用?”
二牛也没法子只好回答:“好歹是铜的咧。”
到了县上的官府,他七拐八绕四处问,最后竟然是县令老爷亲自过问这事,二牛心里一喜,跪下磕头说事。
可那县令压根就不打算仔细听,直接张口要钱,二牛只好把一袋子三铢钱拿了出来,小吏拿到县令的案上。
县令瞅了眼很是嫌弃,“三铢钱已经废止使用了,你得拿五铢钱来。”
“咱没五铢钱,只有三株,这是咱卖命换来的钱,大人你看……”
那县令很是不耐的打断道:“老子买这官是为了听你发牢骚滴?”
二牛顿时愣住了,那县令咳了一声,“你到底还有没有钱了?”
“家里还有但都是三株。”
那县令眼睛一亮,“你把所有的三株钱拿来,你就可以领人走了。”
二牛只好又回家装了一麻袋钱送到了官府,这才从牢里把自家老爹捞出来,可二牛见自家老爹已经瘦的不成人样了,很是心疼,上去搀着他想带他走。
却发现老爹脚上有镣铐,只好向牢头求助,可那牢头却说:“能让你爹走已经够开恩了,镣铐不能下,你要私自下了可是大罪!”
二牛将他爹好不容易背回了家,豆芽帮着一起把老爹放在床上,二牛累的瘫倒在地,他闺女上来给他擦汗。
二牛勉强露出了笑容,他看了看自家闺女的脸,又看了看照顾他老爹的豆芽,二牛回想起霍去病抱着他说一起回家的那一刻,二牛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痛哭了起来……
卫子夫忘了上一次看望陈阿娇是什么时候了,因为去病的死,刘彻心情也很不好,后宫随着美人增多,也愈加繁杂混乱。
卫子夫今日得空,便想去一趟长门殿,可到了地方,进了殿,却四处找不见陈阿娇的身影,卫子夫一直转到后庭才发现了她。
她穿着她做皇后时最爱穿的那身华丽服饰,头上却只简单束起来,点缀一朵红花,而她前面,竟然立着一个身穿衮服的木头人。
陈阿娇注意到了身后的动静,她转过身来很平静的说道:“卫夫人你来了。”
卫子夫十分惊讶,陈阿娇的不仅气色很好,而且姿色也仿佛回到了与她最初见面的时候,只不过这次的陈阿娇与以往都有很大的不同,她似乎恢复了神志。
卫子夫走入了庭院里,陈阿娇就这么一直保持着微笑,直到卫子夫走到她身前,陈阿娇再次开口道:“卫夫人,应该说是卫皇后,谢谢你这么多年一直照顾阿娇。”
卫子夫小心翼翼的询问:“阿娇?你好了?”
“阿娇本来就没有病。”
陈阿娇的笑十分的自然,“只是阿娇一直在逃避罢了,只是现在梦醒了而已。”
卫子夫也笑了出来,“阿娇,你想通了就好,我们……”
“卫皇后。”
陈阿娇打断了卫子夫的话,“我们一起看看花吧。”
卫子夫点了点头,二人走在这庭院里,卫子夫发现这院子里竟然栽种的都是红色的花朵,每朵都是那么娇艳欲滴,忍不住开口问道:“阿娇,你这花是如何养的如此娇艳?”
陈阿娇很随意的回答:“闲来无事,只能养些花了,好看吗?”
“嗯,我从没见过如此鲜艳的红色。”
听到卫子夫的感叹,陈阿娇只是笑了笑,“毕竟是我的心血——”
二人走走停停,不时说些趣事,都很默契的没有提那个男人,可路终究要走到尽头的,二人又重新回到了原点。
卫子夫看着那刻的惟妙惟肖的木头人还是皱起了眉头,陈阿娇却很是洒脱,“这是先生送我的,到了晚上他就会动,很神奇的。”
“阿娇,这个……”
陈阿娇又打断道:“其实刻的一点也不像他。”
二人又沉默了一会儿,卫子夫总觉得哪里不对,还想再说些什么,陈阿娇又抢先开口道:“卫皇后,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吧。”
说罢牵起卫子夫的手,卫子夫盯着陈阿娇的背影,二人一直往门口走去,终于走到了那个大门口,陈阿娇竟然很轻松的跨了过去。
卫子夫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落下来一点,陈阿娇竟然一直走到了大路上,才松开了卫子夫的手,回头道:“好了,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了,我回去了。”
“阿娇?”
卫子夫叫住了陈阿娇,陈阿娇又笑着回头问道:“怎么了,卫皇后?”
卫子夫总感觉哪里不对却说不出什么来,只好道:“我会试着让陛下来见你。”
陈阿娇却摇了摇头,“这么多年,阿娇已经想明白了,得不到的东西还是放弃比较好。”
陈娇看向了南边的宫门,“我现在只是想家了。”
陈阿娇说完,再次转身离去。
“阿娇……”
陈阿娇只是停顿了下,但还是坚定的迈步往回走。
“阿娇!”
卫子夫又唤了一声,可那身影还是拐入了转角,消失不见了。
卫子夫回了自己的寝宫,却一直心神不宁,一直等到刘彻到来,卫子夫才收回了思绪,拿出一碗羹汤来摆在刘彻案上。
刘彻笑着问道:“这是什么?”
卫子夫笑着回答:“七宝羹,听说很甜的。”
“哦?那朕可要尝尝了。”
刘彻拿起了勺子,舀起了一勺,吹了吹,放进了嘴里,赞叹道:“不错,确实很甜!”
二人入寝后,刘彻又习惯性的拿起了一缕卫子夫的头发,这次他却有些不满意,“你怎么有白头发了?而且最近你的发质也越来越差。”
卫子夫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答。
早上,送走了刘彻后,侍女端来了一盆药水,卫子夫解开头发,拿起了梳子,准备好好打理一下头发。
可突然闯入了另外一个宫女,她好像有些高兴的样子,“娘娘,废后死了。”
卫子夫手上的梳子掉在了地上,她好半天才缓过来,颤抖着声音问道:“怎么死的?”
“被宫女发现死在了后院里,她是割腕后失血过多死的。”
卫子夫突然想起来,昨日下午,自己一直忽略了什么,她的目光从来不敢向下移动。
卫子夫不知道自己到底看到了,还是没看到呢?还是自己看到了,却强迫自己遗忘掉它。
卫子夫拿起了自己的长发,却没有看到那些白发,原来一直活在梦里的人是自己。卫子夫自嘲的笑了笑,“把水盆端下去吧,我不再需要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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