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他们戌时过半才收摊，回到家里已经亥时了。

温十俭让程溪歇着，他去烧水。

程溪瘫倒在椅子上，抬手搓了搓脸，有气无力道：“好累，不像动了。”

江明书更是干脆，“大哥大嫂，我不洗漱了，直接去睡了”，说完就进了屋。

“随你便。”

温十俭端着热水进门，看到程溪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小溪，洗脚了。”

温十俭将盆子放到程溪脚旁，蹲下给她脱鞋。

程溪想说她自己来，却浑身乏力，动也不想动。

“十俭，我好累啊！”

温十俭给她洗着脚，心里酸涩的厉害，都是为了自己，小溪才这么辛苦。

“小溪，辛苦你了。”

他想说明天不要去了，但知道她肯定不会答应。

“砰”的一声，西屋的门开了，江明书揉着眼睛出来了，“大哥，大嫂，我去洗漱。”

程溪笑着打了个哈欠，“你不是不洗了吗？”

江明书红着脸道：“我身上味儿太大了，不能脏了被子。”

被子褥子都是来京城后大哥大嫂给买的新的，他不舍得弄脏。

程溪被温十俭抱到床上，含含糊糊道：“还没有数钱呢！”

温十俭想起他们在湾头村时全家一起数钱的情形，脸上现出怀念的笑容。

“等明天再数，钱我都拿进来了，丢不了。”

“嗯。”

程溪在他怀里蹭了蹭，闭上眼睛就睡了过去。

等她睁开眼睛，屋里一片明亮，显然时间不早了。

温十俭不在屋里，被子里早没有了那人的气息。

程溪摇头，这家伙真是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真不知道他怎么有那么多精力。

转念一想，他之所以这么拼命，也是生活所迫。

很多来会试的举子都在抓紧时间拜访朋友，拉拢关系，温十俭只在来的那天去拜访了孟祥尚的恩师工部侍郎陈同恩大人，之后就再没有出去过。

她从被子里摸出衣裳穿上，走出房门。

“大嫂，早。”

江明书练完一趟拳脚进门，见到程溪立即笑起来。

“大哥刚做好饭，说你该醒了。”

他话中全是对大哥料事如神的钦佩。

程溪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只要前一天太累或者睡的太晚，第二天她肯定会起的晚。

坐到餐桌前，温十俭仔细看了看程溪，道：“你脸色不怎么好看，吃过饭你再去睡一会儿。”

程溪摇头，“我不困了，还有好多活儿要做呢！”

温十俭皱起眉头，“没有什么活儿了，肉我已经买回来了，一会儿就去切。”

江明书也道：“大嫂，你去歇着就行，家里的活儿我跟大哥都能做。”

程溪笑起来，“我知道你俩能干，我就想算算昨天赚了多少钱。”

江明书瞬间抬起头来，眼睛全是期待，“钱还没有数，大哥说要等你起来一起数。”

温十俭真是深得我心。

吃过饭温十俭拎着钱袋子进了屋。

程溪坐在床里，江明书坐在床沿上，温十俭坐在他对面。

温十俭冲着程溪笑了笑，手里的钱袋子瞬间倒了个底朝天。

铜板，碎银子哗啦铺满了床。

江明书惊叹一声，“好多钱啊！”

程溪跟温十俭对视一眼，同时想起了在湾头村的日子。

程溪先将床上的碎银子捡出来，然后将铜板分成三堆，道：“咱们三个人比赛，看谁第一个数完。”

“开始！”

随着程溪一句话，三个人齐齐低头数起钱来。

温十俭第一个数完，“我这里是一千七百三十个铜板。”

程溪道：“一千九百一十五。”

江明书最后一个，咧着嘴结结巴巴，“一千一千三百八十个，加上大哥和大嫂的，一共一共是五千零二十五个铜板。”

温十俭掂了掂床上的碎银子，“这些碎银子得有三两出头。”

程溪一边算一边道：“咱们一晚上毛收入有八钱多铜板，去掉肉、调料、竹签、饮料的成本，还有十几个瓷碗的成本，差不多赚了一半。”

严格来说，烤肉的利润赚不到一半，但因为有凉粉儿，最终的利润稍微超过了一半。

温十俭道：“今天晚上咱们再去，竹签、调料、陈皮和瓷碗的成本可以不算了，应该能赚的更多。”

江明书从两人的对话中得出结论，“咱们一晚上就、就赚了四两多银子？”

程溪点头。

江明书看看床上的钱，再看看程溪和温十俭，突然下了床。

“大哥，大嫂，我这就去切肉！”

程溪笑着摇头，“这孩子……”

温十俭拍拍她的手道：“有明书在，你就好好歇歇吧！一会儿切好了肉，你去放调料就行。”

“好。”

灯会连续三天，程溪第二天第三天的生意比第一天更好。

很多人是吃过一次再带着朋友来吃，还有人是听别人介绍过来的，也有无意中走过来的。

原本温十俭想着最后一天客人少了，他能带着程溪去灯会上逛逛，没想到一直到最后，他都没能走开。

程溪见他情绪低落，猜到他的心思，笑道：“灯会年年都有，咱们以后还有机会。”

温十俭知道程溪是在安慰他。

哪怕他会试考中，想要留在京城也是很难的。

但对上程溪言笑晏晏的面容，觉得只要能跟她在一起，看不看灯会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摊位上的吃食都卖光了，街上的人终于稀稀拉拉少了起来。

程溪三人准备要回去了。

杨圆子跟他们打招呼，“小兄弟，你们要是想吃元宵了，就到城西的圆子元宵铺去，我请你们吃元宵。”

温十俭笑着点头，“有机会一定去。”

杨圆子看着温十俭的骡车走远，不由感叹，三个年轻人生意做的比他还要精道。

他给他们粗略算了算账，三天时间，他们怕是赚了十几两银子，真是后生可畏啊！

“不知道他们的店铺在哪里，有空儿去买份儿凉粉吃。”

杨嫂子压低了声音道：“他们不是做生意的，那个温小子是个举人，是来京城赶考的。”

“什么？”

杨圆子大惊，“是来赶考的举子？”

想起温十俭话不多，一直站在烤炉前烤肉，他不怎么相信。但再想他温文尔雅的气质，又相信了几分。

居然是举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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