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老宅今年准备的年夜饭比往年丰盛许多，主要是因为张老太多数时间都在屋里打瞌睡，除了吃喝拉撒也不怎么有动静，吴氏在吃食方便大方许多，加上从张才青那拿到了不少钱财，就准备好好过个年去去晦气。

  不过刘金桂和赵小花的手艺一般，郑婉秋更不是个会到厨房的，虽然食材多了，但准备的菜滋味都比较一般。

  吴氏看着忙前忙后的两个儿媳妇，再看看跷着脚嗑瓜子和女儿闲坐着的郑婉秋，眉毛狠狠拧起又只得忍着不上前说她。

  “娘，大嫂和二嫂做的肉菜真是糟蹋肉了，就放了油盐跟菜简单一炒就盛起来了，闻着都没多少香味。”张秀珍从厨房出来皱着眉头道。

  “她们两个的娘家能吃饱就不错了，哪有什么机会学做肉菜，你指望她们做出什么好菜来不如你自个下厨去。”吴氏心下不悦，对张秀珍说话也没了耐心。

  张秀珍嘟囔：“厨房油烟重，衣服容易沾着味，还会熏黑了脸呢。”

  “你要是闲着没事做，就去嗑瓜子，别在这四处晃。”吴氏提高声量道。

  郑婉秋朝吴氏这边看了一眼，瓜子嗑得更起劲了。

  张秀珍眼珠子转了转，跑到郑婉秋的面前道：“三嫂，大嫂和二嫂做的菜不好吃，你天天在酒楼吃香喝辣的，是不是吃不惯家里的菜。”

  郑婉秋吐掉嘴里的瓜子皮笑道：“哟，你吃了这么多年，怎么今天这么嘀咕菜不好吃呢。”

  “那以往家里有肉，都是五嫂来做，大嫂二嫂炒个腊肉还行，正经做些肉菜，都只会简单切了和菜炒一炒。”张秀珍十分不满。

  “那你找我说有什么用，你五嫂还在村子里呢，你找她呀。”郑婉秋嗤笑道。

  “三嫂，你能不能让你家酒楼的掌勺师傅过来做菜。”

  “哈哈哈哈哈，六妹妹啊，你可真会说笑，可儿都说不出这样好笑的话来，你不如去找你五嫂回来做菜，酒楼的师傅可都回家过年去了。”

  郑婉秋知道张秀珍的想法，听到她真这么问了，还是忍不住大笑，平时不说话看着还算精明，这一开口竟惦记着吃，果然在农家养大的姑娘眼皮子就是浅。

  张芊儿捂着嘴笑了起来，回来过年前爹娘都嘱咐了，忍忍三四天寡淡的饭菜，回去再好好补补，别丢了脸，因为吃食吵嘴不值当。

  “小姑，家里不是不怎么能吃到肉吗？怎么有肉你还嫌弃做得不好呢？”张芊儿明知故问道。

  “秀珍，过了年就是十四岁的大姑娘了，别总把吃的挂嘴边，进屋把昨个没做完的鞋面做了。”吴氏冷冷开口道。

  “芊儿，你去溪道边把你妍儿姐叫回来，让她动作快些，洗个衣服都去了大半天了。”吴氏不满张芊儿拿话刺张秀珍，有意支使她去做事。

  郑婉秋听这话不干了：“这可不行，那赵老婆子一家还在村里，芊儿也不知道溪道在哪儿，让她去会出事的。”

  “那让可儿去。”

  “可儿对村子也不熟，我看妍儿应该快回来了，这会儿也不着急叫她吧。”郑婉秋把话顶了回去。

  吴氏见叫不动三房的人，一肚子火，碍于张才俊知道她独自收着张才青钱财的事只得再忍下。

  “你去把才驹媳妇叫过来。”吴氏压着怒火道。

  郑婉秋使了个眼色，张芊儿站起身，在厨房门口两米远喊道：“大伯娘，祖母叫你过来。”

  正巧刘金桂在偷吃一片刚炒好的肉，吓得浑身一抖，匆匆咽下擦了擦嘴赶紧出去。

  “怎么了，找我啥事呀？”刘金桂讨好地冲吴氏笑着。

  吴氏见状更心烦了，前段时间因为刘金桂跟刘丑婆造谣的事让家里狠狠丢脸，本罚她干一个月的活，张君瑜却跑出来求情。

  今天本是让刘金桂去洗衣裳，张妍儿跟牛柳叶学了些做菜的手艺留在家里做饭好过她，结果张君瑜又跳出来说想吃她做的菜，就这么换了活计，分明是刘金桂嫌冬日水冷不肯洗衣裳。

  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一个个心独得很，不是亲生的就是心眼多。

  “你去溪边把妍儿换回来，让她回来做饭，你去洗衣服。”吴氏直接分派道。

  刘金桂脸色一僵：“我这正做着饭呢，干嘛要换啊，说不定她都洗得差不多了。”

  “让你去就去，再废话，你就别吃了，晚饭站着伺候我先吃了再说。”吴氏冷冷道。

  刘金桂没办法，只得解了襜衣出去。

  郑婉秋心里暗笑，婆婆心里有火总得找个能支使的人出，刘金桂这种娘家没用，相公不护的，得亏生了个好儿子，不然还有得吃苦呢。

  张妍儿回来的时候，双手已经冻得通红，进了厨房，赵小花心疼地让她先在灶前暖手。

  “溪边的水冷，你祖母又不让烧热水洗，说费柴火，你弟弟一吃完饭就出去捡柴火，等你祖母再让你去洗衣裳，咱们就烧热水。”赵小花看着灶火下女儿瘦削的脸庞半旧的衣裳，过了年就十五了，看着还没十二岁的张芊儿身量高。

  张妍儿懂事地点点头：“娘，天气冷，就别让弟弟出去忙活了，我洗快些就没事。”

  “说什么呢，你葵水还没来就是受了寒，我会跟你祖母好好说说，年后让你好好调理一段时间身子，不然日后就怕在生育上艰难。”赵小花说着眼泪都快下来了。

  张妍儿连忙安慰：“娘，快别哭，祖母瞧见又要说你了，我们快点把饭做了，今年没有曾祖母盯着，我们应该都能分到一些鸡汤喝。”

  赵小花擦了擦眼角的泪花，侧耳听了下外面的动静，壮着胆子从炉火上煨的砂锅鸡汤中舀出半碗，递给张妍儿。

  “快喝了，这会儿应该不会有人进来。”

  张妍儿讶异地看着突然大胆的娘亲，生怕突然有人进来，连忙接过碗吹了吹，就喝了下去。

  微烫的鸡汤暖得她身体一震，虽然还没加盐，但是鲜美的味道让她几乎要哭了出来。

  “我往锅里添些水，再炖会儿，不会有人知道的。”赵小花第一次带女儿在厨房里偷吃，手还有些发抖。

  张妍儿心下感动，娘亲这样胆小的人，为了自己也大胆了一回。

  母女俩消灭完证据，松了一口气，开始有说有笑地做起年夜饭。

  张芊儿的手艺比刘金桂好多了，照着记忆里牛柳叶教的烧菜手艺，做了一桌子卖相还不错的菜肴。

  除了刘金桂做的茄子炒肉片看着一般，桌上的熘肉段、红烧肉、清炒葵菜、萝卜蛋饼、腊肉烧豆干、白菜炖草鱼、红枣炖鸡汤、炒酸豆干都让张秀珍咽了咽口水。

  “今年的年夜饭真香，好久没吃白米饭了，还有这么多肉啊！”张才驹看着一桌菜，肚子已经咕咕叫了。

  得知这些菜几乎是张妍儿做的，张君瑜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心道畏畏缩缩样貌一般，做菜倒还不错，只能嫁个农户了，不堪大用。

  张德来说完吃饭吧，大房的筷子就快得没影，刘金桂嘴里刚塞满肉段，就被吴氏叫去先喂张老太吃饭，刘金桂不情不愿地去了，一步三回头地盯着桌上的菜。

  三房慢条斯理地吃着，张秀珍代替了张老太犀利的眼神，一直盯着谁夹肉多。

  郑婉秋忍不住笑了，吴氏自觉丢脸，压低声音让张秀珍好好吃饭，这段时间心烦，没怎么规束，又把规矩都忘了，真是怎么教都改不了。

  一家人吃得风卷云残，已经起不来床的张老太被刘金桂粗暴地喂了一碗鸡蛋羹和鸡汤，昏昏沉沉看着刘金桂迫不及待出去的身影，又陷入了儿子考上状元她成了老夫人的美梦，房里熏的劣质香让她愈加飘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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