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在药舍安家的日子过得很快，张娴儿有了更多时间跟着何郎中研习药理，张君峰兄弟跟着张才青认字学珠算，牛柳叶在药舍旁整出了一片菜地，搭了鸡舍等着开春买一些小鸡回来养。

  很快就到了除夕这天，前两天陆小五来药舍送了府城管事捎来的年礼和掌柜给的工钱，牛柳叶看着这一大包袱的好东西高兴极了，留着陆小五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饭。

  陆小五终于吃上心心念念的红烧肉，敞开胃口吃了三大碗饭，牛柳叶见他这样喜欢，装上一小陶罐卤肉，让他带回去添个菜，天冷也耐放。

  在村里，年夜饭是农家一年之中最丰盛的一顿，一大早各家就在杀鸡宰鸭准备食材，孩子们都穿着簇新的衣裳在村里窜来窜去，点炮仗吓唬人。

  家里穷苦的，穿不上新衣裳也都拿出最齐整的衣裳出来穿，吃食上也是尽力拿出家里能准备的最好的。

  “你就别犟了，分家又不是断亲，那都是亲爹亲娘亲祖母，要真不拿年礼过去，你们可落不着什么好名声。”

  “是啊，再说你们现在日子过得也不差，才分家十几天，君峰兄弟俩看着都胖了一圈了。你娘家没少给肉吃吧！”

  “要我说，你们要是做这样的不孝子，以后你们这一家的名声可就不好听了。”

  张娴儿背着一篓干叶枯枝回来时，就看到药舍院子里站着三个女人，围着择菜的牛柳叶叽叽喳喳。

  牛柳叶面无表情地听着这三个好事的媳妇婆子劝她去给张家老宅送年礼，见张娴儿回来，径直绕过她们，去接张娴儿的背篓。

  张娴儿一看这三个人，就认出是之前经常找吴氏和刘金桂说话的碎嘴媳妇婆子，估计是张家老宅的人在她们面前说了什么，拱得她们来教牛柳叶怎么孝敬长辈。

  “祖父说爹是妨着文曲星的命格，我们这一房只得离得远远的。”张娴儿故作无奈道。

  “你个孩子懂什么，那只是说不能住一起，又不是不能上门送年礼孝敬。”

  “是啊，你爹娘但凡有点良心都不能不孝敬长辈。”

  “说得对，不能你们光吃肉，不念着孝敬长辈。”

  三个人一唱一和，话里话外满满地谴责。

  张娴儿摇摇头道：“我们家没分到银子粮食，吃的是姥姥给的粮食，我哥这会儿还在外头抓雀儿，就看能不能抓到添个肉菜。”

  “你们搬回来那天，村里可不少人看见，你姥姥家给了一车子东西，小丫头片子别在这插嘴，边去。”

  “以前看着挺懂事，这才分家几天就变得牙尖嘴利，没长辈教导就是没规矩。”

  “才青媳妇，你赶紧备好年礼，我是为了你们好才来说这事，其他人都是等着看笑话的。”

  牛柳叶深吸一口气，冷冷道：“这是我家，我女儿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倒是你们，自己巴巴地贴上来替人传话，不知道到了多少好处。”

  “大过年的，我不想骂人，你们赶紧回去吧，我家的事不用你们掺和！”牛柳叶抬手开始赶人走。

  那三个媳妇婆子气得嘴都歪了，骂骂咧咧地往外走，打定主意要去村里好好说道牛柳叶的不孝行径。

  张娴儿只觉得好笑，村里人大多是淳朴热心，但是人都是有私心的，有些人心里就是见不得别人好，不仅心里要酸，找准机会还要上去踩一脚。

  “娘，她们其实说的也不全是废话，分家不是断亲，虽然分家书上写着互不往来，但是张家老宅那边应该还是惦记着姥姥家给我们的东西，如果我们一点表示也没有，确实会被人拿住话柄说不孝，以后哥哥们要走上仕途，名声也是要紧的。”

  “但是我又不想让老宅的人占便宜，所以我想了个主意。”张娴儿眨了眨眼。

  “什么主意？”牛柳叶好奇地问道。

  “就地取材，山上最不缺的就是草药，药舍存了不少晾晒好的草药，我知道一个最简单的清火解热的药方，先借一些草药，开春了让哥哥们一起去采回来晾晒好补上。”

  “篮子里放上一大包艾草和几副清火解热的药，再加两颗地里的大白萝卜，用布一盖，沉甸甸又满满当当。”

  “到时候我们在路上遇着人就说是送补身体的药材做年礼，老宅要是出去叫嚷年礼不丰厚，那是他们贪心，我们样子已经做出来了，毕竟分家书上都写了不要年礼，互不往来。”

  张娴儿一说完就被牛柳叶抱起来狠狠亲了一口脸颊：“不愧是娘生的好女儿，小脑袋瓜子怎么就这么灵呢，你爹这几天其实都在想着这件事怎么办，他们做长辈的可以端架子，可做晚辈的不得不去做做样子，也是为了你哥哥们以后读书的事考虑。”

  “不费钱是最好了，我可不想给他们花一分钱。”牛柳叶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好。

  “不费钱但是也算费力，要是可以，最好一点东西都别给！”张娴儿是无奈遵循所谓孝道礼数，不得不受其牵制。

  牛柳叶捏了捏张娴儿气鼓鼓的小脸蛋：“我也想呀，但是有些事不是我们说不做就不做，要是你两个哥哥不走读书的道，你不用找婆家，我管他什么名声，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娘，这些我都明白，等我们以后能挣很多银子认识厉害的人了，就不用去烦心这些事，村里人想巴结我们，就不敢说我们不好，就算我们做得不好也会说我们好。”这是上一世张娴儿在望江楼从那些达官贵人的阿谀奉承中得出的感悟。

  牛柳叶对张娴儿的早慧是心里有底，但是在听到她说出这种不似孩童会想的话，心中还是一颤，娴儿从醒来就变得成熟，只怪做爹娘的没庇护好孩子，才让她小小年纪就要去想那么多。

  “走，以后的事以后说，今天我们先想想做什么好吃的！红烧狮子头怎么样！”

  “我想吃豆腐鱼头汤！三叔公昨天送的那条鱼头好大！”

  “再来一道酱大骨，你们抱着啃，让你们满嘴油花。”

  “还要吃鱼饼，面皮里包着鱼肉和山药糜，用热油炸！”

  “小馋猫，哪儿知道的这么多好吃的！”

  “梦里什么都有～还有包着红糖的炸糍粑～”

  “好好好，想吃什么都给你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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