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在客厅沙发处传来咯咯咯的笑声，我这才注意到这小子居然已经起床了，只是破天荒的没去我们那个房间，自个儿在沙发待着。

  想到我和他刚刚的互动，再看着坐在沙发上捂着嘴笑的儿子，我脑海中像是有一道雷被顶开了似的，砰的一声炸了。

  然后洗手间的门也被打开。

  他赤着上身，正要开口说点什么，被我一把拉出。

  “你给儿子弄点早餐吃吧，他在沙发坐着！”

  然后换自己进洗手间，把门关上。

  把外面的难局交给他处理！

  他弄早餐又快又好，我从洗手间出来人家已经端上餐桌了。

  儿子也端坐在椅子上，正拿着筷子往嘴里扒，我凑近一看，他做的饺子，那是之前我抽空包完放冰箱放着用来当备用早餐的，现在派上用场了。

  他还煮了青菜，和饺子放在一个盘子。

  “坐下吃啊。”

  王伟喊了一声，他又端了一盘过来放桌上，递给我一双筷子后，转身又进厨房，端出来两碗蘸水，光是看着饺子还觉得一般，但看见辣椒蘸水那一刻瞬间食欲满满。

  这就是贵州人民的觉醒时刻。

  味蕾被勾起来，我拿着筷子如同下五爪，跟饿了几百年的乞丐一样，哐哐往肚子里炫。

  “妈妈，我可以蘸辣椒吗？”

  “当然可以。”

  “爸爸说这个辣椒有点辣，吃完可能会拉肚子。”他小心翼翼看着王伟。

  “嗯……我帮你试过了，确实有点辣。”

  怪不得孩子会问我，之前他也跟着我们吃烧烤什么的，所以我没在乎这个问题。没注意他旁边没蘸水。

  我于是也有一些侥幸，看着他悻悻的问：“要不……尝尝？”

  王伟：“想好后果就行。”

  “哎呀，多大点事儿，我们小时候不也这么过来的？辣椒就是从不辣到中辣，再到特辣，都要经历一遍的！

  儿子，你要想吃的话得想好了，会特别辣，可能真像你爸说的那样会拉肚子。”

  “我不怕！”儿子拍拍胸脯，胸有成竹的道：“我是小男子汉，男子汉天不怕地不怕，怎么可能会怕这个辣椒？”

  “行，那我分你一点。你稍微少蘸一点，不然受不了。一点一点慢慢让你的胃接受。”

  “知道了。”

  王伟回厨房重新拿了一个空碗过来，递给我。我把自己的辣椒蘸水分1/3出来，给儿子放到面前。

  “行，吃吧！”

  “嗯，谢谢妈妈。”

  “不用谢。少蘸一点儿！”

  “知道了。”

  从微辣到中辣，注定是……需要一个适应过程的，儿子虽然只蘸了一点辣椒，但整个人都有点被辣懵了。

  立马去倒水咕噜咕噜喝下肚。

  然而也只是水从嘴里过的那一刹那稍微有一点点用，水进了肚子后，该辣还得辣。

  王伟又进了厨房，不知搞什么去了，我抽纸给儿子，他还腾不出手拿，只能我帮他擦嘴擦脸了。

  他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瓶牛奶。

  已经打开包装，插上吸管。

  递到儿子面前：“别喝水，喝牛奶。”

  “嗯，好。”

  儿子把水杯放下，抓着他放在桌上的牛奶就疯狂暴吸。

  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怎么样？还吃吗？”

  王伟问他。

  小家伙也十分倔犟，尽管刚刚一系列操作让他觉得很难受，但辣椒对贵州人的吸引力是十分强硬的，尤其他开始就说自己是小男子汉天不怕地不怕。

  “吃！小小辣椒，必须拿下！”

  我和王伟对视一笑。

  也不是等着看儿子笑话，就怕他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对身体不好。

  但他坚持，我还真不好插手。眼睁睁看着他吃完，放下筷子。牛奶炫了两瓶。

  “妈妈，为什么喝牛奶会比水要好一些？”

  “我不知道呀，爸爸给你的牛奶，要不你问他？”

  他又去问王伟。

  “从科学角度来看，牛奶比水要中和辣一些。”

  “什么叫中和？”

  “这个嘛……就有点儿高深了，算得上是高中的知识点。你现在还听不明白，等你能听明白的时候，爸爸再和你说。”

  “哦……好吧。”

  “去陪妈妈看电视。”

  “知道了。”

  儿子从厨房出来，腾空一跳，整个扑进我怀里。我张开双臂拥抱他，边亲边问。

  “怎么样？有没有问出点什么来？”

  “爸爸说我现在还听不懂，等我听得懂的时候再和我讲。”

  我往厨房看一眼，男人只留一道高大伟岸的背影，厨房的碗筷在他手里咣当咣当作响，这是一室安好的烟火气息。

  我越看越觉得顺眼，暖心。

  他会不会也和我的想法感知是一样的？

  从出生到现在，有很多事儿是我们没办法掌控的，收养家庭也好，原生家庭也罢。

  我和他……各有各的悲哀，可最终我们选择成立一个小家庭，我不知道别人的家庭是怎么样经营的，可我和他有争吵、有权衡、甚至有分道扬镳的时刻。

  可最终是朝着好的方向去的。

  人生中有一个能和自己打配合的人，这已经胜过了千千万万的人。我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有他，有孩子在，就够了。

  很快，他在我的注视中转过身。我也没想到我会一直盯着他，他整个人微微愣了一愣，旋即，按部就班的将围裙拿下，放回墙壁挂上。

  跨步走出来。

  在我和儿子的身旁倒下，靠坐在沙发上。长臂一展，能把我和儿子都纳入怀里。

  “爸爸，你今天不去跑车吗？”

  “晚点再说。”

  “妈妈呢？妈妈不去场地吗？”

  “对。”是王伟帮我接的话：“妈妈以后都不去那了，我们恢复以前的那种生活。妈妈……就在家里先带着你预习一下即将要去幼儿园的学习和生活，你要乖乖听她的话，不准欺负我老婆，明白？”

  “  Yes,  sir！保证完成任务！”

  儿子做了一个敬礼的动作，用我们以前经常说的一句“  Yes,  sir”回应！

  把我给逗笑了。

  王伟把他手拿下来，让他好好看电视。然后对我使了使眼神。

  示意我和他回房。

  几分钟后，我和他都坐在房间床尾的位置，一左一右，没有刻意隔得太远，却也没有隔得太近。

  刚好在扭着身子对视时，能完整的看到对方的人。

  “怎么了？有事要和我说？”

  看他这副样子，我隐隐觉得他或许是想和我说点什么。或许是有关于昨天为什么会冲动？

  或许……是想和我分享一下他心里藏着的心事和秘密？

  关于那个家庭？

  关于他妈？

  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吗？

  我下意识抓了抓裤子布料，也在犹豫徘徊着，想着要不要开门见山的问。却又害怕伤及到他的心。

  我现在有点儿不好拿捏尺寸，有点干着急，心里却又有一个声音在劝着自己不要着急。

  矛盾得很。

  “昨天喝醉了，觉得……有些事儿还是得和你正面道歉。对不起，虽然时间已经过了，道歉也来得很迟，希望你别介意，如果你还是觉得过不去，生气，那，就给我一个弥补的法子，我想办法去办。

  如何？”

  他轻轻碰我的手背，像是在试探，感觉我没什么反应后一把抓住，然后屁股一点一点往我这边挪。

  靠得近了一些。

  “王伟。”

  他在我一声喊声中蓦然停住身子，不再继续往前。

  “怎么？”

  “你……”我都已经开嗓了，却又好像被凭空而出的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

  “没事儿，有什么事你直接说便是。”

  “如果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其实是可以和我分享的。我不希望你和我之间……还有不能说开的事。”

  “好。”

  好？

  可他怎么不接着往下说了？

  我继续引导：“有些事儿吧，可能一时半会儿不太好开口，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这都是人之常情。

  可以有个缓冲时间，但等缓冲过后，还是应该彼此坦诚，彼此分担，你觉得呢？”

  他沉默的注视着我。

  眉目深深的，眼里漆黑一片。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他是否听懂了我的话外之音。

  总之后来他还是什么都没说，但同意我的观点。把我搂入怀靠着他肩膀。

  手在我的掌心摩擦着，声音又低又沉：“你说的对，可以直说的就直说，不能直说的就缓冲一下再说。”

  我心头微微一跳。

  他这样回应……应该是打算给自己一个缓冲时间，然后再对我坦白吧？

  也行。

  有些事儿从刘强嘴里说出来是一回事儿，从他自己嘴里亲自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我已经从刘强那儿得知事情来龙去脉。

  但我想从他这儿再听一遍。因为我想让他真正得到放松和释放。

  那样的他，才是真正把事情看开后，步入新生活的他，接纳所有的他。

  日子恢复往常，他这段时间依旧很忙，只是不用再在下午那一刻腾出时间接送我们，于是回家时间就越来越往后推，但不会超过晚上9点。

  儿子幼儿园的费用我已经了解过，按月收费。

  每个月开销接近2000。

  我手里是有点余钱，王伟那边也有，但考虑买房，还得想想下策。

  所以闲来无聊之际，给儿子做了饭菜吃完后，我都领着他在小区那一圈溜达。

  如果能找到合适的店面，就尽量选择店面，如果不合适，就按原计划进行，等天气回暖一些，摆个摊。

  超市旁边空出来一个店面，之前是炒辣子鸡的，我一看这胃口好像我吻合上了？

  开一家辣子鸡店就是我最开始时的想法。

  于是找到老板咨询。

  老板说每个月做点业绩维持生活是没问题，除了有点累，其他都还好。

  “那，你怎么不开了？”

  “唉，别提了，家里有点事儿，得关门回老家。”

  “……啊？”

  “我孩子病了，需要人照顾。”

  我听到孩子病了4个字时，整个人狠狠一哆嗦。

  最怕的就是这个。

  什么都比不上孩子的健康。

  老板说：“美女，我看你……还挺光鲜的，如果你来打理这个店，应该会好做。”

  “怎么说？”

  “谁不喜欢找漂亮的人买东西？光是看着都养眼，至于东西的味道嘛，有个七八成都没人嫌弃。”

  他这话算是中规中矩。

  人确实有这种小心理作祟，如果是异性，那就更不足为奇了。

  就好像小时我在街上碰到有个男的去找一个女的买东西。那就是看中人家好看。

  还被人调侃，说：那娘们的东西有什么好的？卖的又贵，味道又不好。

  结果那个男的说：长得好看比什么都好。

  还有人道：看你买回去你老婆不收拾你！

  那个男的又回：她也看不见我在哪儿买，我也不做什么，她收拾我干嘛？

  “怎么样美女？我近两天就得回，你看如果真有这个想法的话就当是帮我打个照应？”

  “我得看看，不好意思啊，现在暂时确定不下来。我已经把你的联系方式留好了，如果有需要我会联系你。”

  “别呀，美女！你是不是觉得在钱上有点问题？没关系，只要你真心诚意要，转让费我可以给你少点！”

  转让费能少点儿。

  我确实有一点点心动。于是便问他：“你最低价格要多少？”

  “这个数。”他对我比了两个数字，68,000。

  然后接着说：“怎么样？！我是很真诚的，这周围你都可以问问，绝对没有这个价转让出去的！你最多做三个月房租就起来了，后续纯赚！如果不是我孩子生病的话，我不会这么……”

  这个话题我有点受不了，我及时打断了。

  “老板，我考虑考虑。等我老公回来，我找他商量商量，咱们后续电联。”

  “唉，美女，你再考虑考虑啊！我真的急用！

  美女！”

  我真受不了这种……这种气氛，我就害怕他提到孩子，一提到，我这心里就好像有成千上万的虫子在钻蚀。

  就会让我想起曾经拖着儿子在医院度过的那段时光……

  那段日子……真的可以说的上是……人间地狱……

  所以听不了一点儿。赶紧走为上，多一秒钟我都怕自己茫茫然决定下来，打破自己的计划，让自己再陷入深渊。

  我又看了临街店面。

  这边房租要高一些。

  “美女，我是家里有点急事儿，不然也不会转出去。你看，这来来往往的都是人，生意好的嘞！

  完全不用担心销量问题。那边那家羊肉粉你看见没有？每天他们家都要卖出几百上千碗，就平均算12块钱一碗，你算算多少钱。

  毛利怎么也得两三千吧？”

  那边是卖羊肉粉，我知道人流量不少，但顾客进哪一家店就不得而知了。还得看自己的造化。

  “老板，你这个价钱还有得少吗？”

  这个地段的位置肯定比辣子鸡那家好的多，如果他这边价钱能少下来，比那边稍微多一些，我是能接受的。

  “不好意思，这已经是最诚恳的价格，如果你再讲价就……有点过了……”

  “生意不好做，你自己也知道。不然谁愿意压价格？你想把店转出来，我想接手自己赚一点，最起码是在一个可控范围才敢下手。

  我真心实意想要个底价，你看看……”

  他摆手摇头。

  “不好意思，真的降不了。这已经是低价了，如果不是我急着要回去，也不可能这个价转出来。

  这也没多少，家里凑一凑就齐了！”

  “当真不能再少一点？”

  他稍微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点了头。

  “好，我知道了，打扰了。”

  说完我就带着儿子转身奔赴下一家店，走出去没几步就听到他在后面喊。

  “美女！美女！你再考虑一下嘛，大家都不容易，我真的是低价了！”

  “你回来咱们再谈谈？”

  “我这个地段很好的！”

  “……”

  我没再回。他一直坳着那个价格，我实在没办法下手。

  整整比那边高出6万出来。一倍呀！

  但如果那边的话得考虑人流量，虽然那个老板刚刚有跟我提到说可以走小区交流群、各种外卖渠道。

  但我总觉得有人流量这些都不用管，地段好的地方外卖跑得都要快一些。

  总是有优势的。

  就是在预算上有点困难。

  我领着儿子到羊肉粉馆那家，乍一看，他们家店里吃羊肉粉的都挺多，这外卖一个接一个，两个人在那儿煮羊肉粉一直没歇过气。

  这生意确实不错。

  可反观旁边一家奶茶店，显得比较萧条。虽说也算是出名的奶茶品牌，可不是什么原因，店里没什么人。

  而且外卖单子也没听到几个。

  这仅仅只是一墙之隔，差距就这么大。

  紧接着就是旁边那家蛋糕店。场面简直是人挤人，顾客自个儿在门口拿一个盘子和夹子，在店里炫一圈，不断往里夹东西。

  我看得有点好奇了。

  怎么会有一家蛋糕面包店生意这么火爆？

  火爆成人挤人，付费都要排队的地步。

  这有点儿……太不符合逻辑了。我于是也拿着一个盘子跟着他们后边挪动，问儿子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他挑了两个蛋挞，最后在我耳边说：“妈妈，我还想要一个彩虹蛋糕可以吗？”

  “可以呀，你拿吧。”

  儿子却告诉我彩虹蛋糕在前面的货柜里。

  他指着付钱那一排位置，从人群的缝隙中能看到放在货柜中一排一排图案优美、色彩鲜艳的蛋糕。

  比我们小时候的那种杯装蛋糕好看多了。

  那会儿才一块钱一杯，上面挤满了奶油。每每经过橱窗时就开始流口水，可后来真正能买得上时，已经不爱吃了。

  还得儿子们这个年纪才喜欢。

  “面包要不要？”

  于是心中涌过一丝温柔，整个人都软软的暖暖的，想宠着儿子，想弥补小时候的自己。

  所以很大度地问他。

  只要不过分，今天他点的都给他买。然而他却不要了。

  “妈妈，爸爸喜欢吃那个三明治，我们给他拿一个好不好？”

  “这个吗？”

  “对，就是这个。”

  “好！拿三个，咱们一人一个！”

  “好的，妈妈。”

  排队，付费。

  “请问有我们家会员吗？”

  我摇头。

  “办理我们家会员这些东西可以享受半价优惠。”

  “半价？”

  怪不得今天这么多人排队，一家面包店搞得像赶场一样。原来是因为全部东西都半价呀！

  “每天买东西都半价吗？”

  我看一眼他们家标价，跟正常蛋糕店相差无几，可如果打半价下来的话……会少一大半。不亏本吗？

  收银员被我逗笑。

  我有点懵：“不好意思，我……可能不太清楚，刚搬过来不久。”

  “没关系，我们这边有很多不太清楚的。是这样的美女，每个月18号是我们家的会员日，你只要有我们会员，这个日子店里所有的东西一律5折。

  其他日子按95折算，就算你会员卡里的钱已经消耗完了，也不用继续充值，依旧是95折。

  18号买东西也一样是半价。”

  “这样啊。”

  “对的美女。像你们有个小孩，平常买点早餐什么的挺合适，可以办理一个。需要我为你办理一个吗？”

  “起价是多少？”

  “200。你往卡里充值200块，这几样东西都可以送给你。也就是说，相当于你拿的这个东西不花钱，卡里还有200。以后的18号过来拿东西按5折算，平常95折。直到把你卡里的200块钱消耗完。”

  这么一听他们家搞得还算有诚意。

  200块钱，还负担得起。即便后续他们家做不下去跑路了，也不会太亏。

  我也是豪爽的一锤定音：“行，那麻烦你帮我办一个。”

  “好的美女，这就为你办理。”

  只需要我的手机号码就行。说后续来买东西也只需要报手机号码，直接在账户上扣。

  还挺方便。

  “妈妈妈妈，爸爸的车！”

  “哪儿？”

  “在那儿！”

  随着儿子一声喊，我跟着他的视线追过去，天桥下，果然有他车子的身影。

  他人呢？

  我看一眼时间，现在是下午3点多，他近来跑车生意不错，不可能这么快回来。

  难道是有这边的单子？

  “走，我们去看看。”

  “嗯！”

  越过宽大的人行道，路过拐角。目光突然扫到王伟的身影，还有另外一道人影，一个穿着华丽的女人紧抓着他手腕不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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