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哥？伟哥真的是你！！！”

  就在这时，刘强突然出现。他从一个出租车上着急推门下来，往我们这个地方急奔。

  “终于找到你了！我刚刚去那边绕了一圈，结果都说没看见你。我说你这个人怎么……你有事你跟兄弟几个说呀！干嘛……干嘛这个样子？

  你要是心里不痛快你就跟我们讲，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不就是他们找上门……”

  “行了！”

  我正安静听刘强说这话，突然王伟开口打断。

  这让我有点懵神。

  “嫂子也……不，不好意思啊，刚刚没看见。”

  他这个语气我觉得该是有什么事儿。正准备问，但王伟似乎并不愿意讲，再度开口：“先回家。”

  “那个……既然嫂子也在这儿，那就先这样吧。我回去，我回去先，等你明天酒醒了咱们再说！”

  “你扶我一下。”王伟说。

  “？嫂子不是在……”

  “她没那么大力气。”

  刘强支支吾吾的终于哦了一声应下来，过来扶着王伟，把他一只手架在肩膀上。

  “行，我就给你卖卖苦力活。走吧！

  嫂子走了！”

  “……嗯，好。”

  如果换做别的情况，我不会在家门口还麻烦刘强。但我觉得他们刚刚的话还没说完，让刘强扶他上楼休息，我可能还可以从他那儿听到点什么有用的话。

  抱着这样的心思，我跟在他们两人身后进入小区。

  进单元楼。

  上电梯，开门回家。

  儿子不知何时已经醒来，客厅的灯亮着，他在沙发上窝着。

  听到开门的声音，噔噔噔跑过来。门拉开就开始喊。

  “爸爸妈妈！爸爸妈妈，你们去哪儿了？！你们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们不要我了呢！”

  “还有刘叔叔也在！”

  “小崽子，你爸爸妈妈怎么可能不要你？好了，把路让出来，你爸爸喝酒喝醉了，我扶他回房间休息。”

  刘强说。

  “跟我来！”

  小家伙在前面开路，从客厅绕过去，把主卧的门打开，让刘强更方便进去。

  王伟躺在床上。

  整个人侧躺在上面，刘强帮他脱了鞋。房间不大，我就没进去掺和。折回客厅烧一壶水泡茶。

  其实王伟是有些醉的，大概醉了7分。是因为刚刚在下边吹了一阵冷风才好一点。

  想到这儿我又回到厨房找出新买的姜，又拿了一些红糖出来，准备一会儿给他熬点姜茶。

  避免感冒。

  我在灶上热了水，看他们还没出来，便直接趁着这时间把姜洗干净切好。刘强出来时我已经把东西全都放入水中，转成小火慢慢熬。

  儿子也在客厅待着。

  我拍了拍他后背，跟他说：“宝贝，先回房休息。小孩不要熬夜，妈妈是因为你睡觉了不想打扰你，所以才自己去接爸爸的。没有不要你。”

  “哦，我知道了。刘叔叔，那你一会儿回家注意安全，我回去睡觉喽，  Bye  bye！”

  “好，晚安小家伙！”

  “晚安！”

  儿子也回了房间，把门带上。主卧的门已紧闭着。

  我拿茶杯出来放上茶叶，开始往里加热水。

  “嫂子，不用，我马上就走了，现在也不渴。”

  他作势要走。

  我要继续泡茶劝他：“喝一杯吧，泡都泡好了，就当赏个脸。”

  “……那什么……好，好吧。”

  他坐在沙发，我端了个凳子在旁边坐下。把泡好的茶递给他。

  “还有点烫，稍微等一会儿吧。”

  我出声提醒。

  “好。”

  我们俩就这么干坐着，他也有一些局促不安。我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总觉得他好像是因为有事儿藏着，又想和我说，但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或许是王伟那边不让他说。

  后来他好几次想开口都忍住了。打算走之前只说了一句：“嫂子，你和伟哥一路走来不容易，虽然以前我也挺犯浑的，但我现在觉得你们就是最……天造地设的一对。

  伟哥对你是真的，今天的事儿，他也是一时冲动，他心情可能不太好，你别在意。等缓个几天，一切都会恢复正常的。”

  “嗯，知道。”

  “那……茶喝完我就得走了，麻烦你多照顾照顾他。”

  “应该的。”

  他起身离座，已经朝着玄关走去，并打开了门。

  我就是在这时及时跟上去的，在他关门的前一秒钟一把拦住，他有点茫然无措地看着我。

  “我送送你吧。”

  “啊，不用就这么点路，我自己能下去！而且下去就打车，方便得很。不用你麻烦。”

  “我送你。”

  “……”

  我坚持要送他，并且已经迈出门，他感受到我的动作后，下意识后退给我腾出地方。

  门又关上。

  在走廊他还一直说不用送，我和他说没关系。直到电梯门打开，我和他一块儿进入电梯，我才直抒胸臆。

  “刘强，既然你觉得我是他最好的伴侣，那，我有个事儿想问你，希望你如实回答我。

  我不想听到任何一丁点谎言，这关系到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会不会决裂。

  可以吗？”

  他脸色有点不太好看，有些发愣，整个人就好像还没开窍温室里的猫似的。

  还有些踌躇不前。

  应该在犹豫着什么。

  “嫂，嫂子，你……想问什么？”

  “我想问你今天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

  刘强陷入沉默，头低垂着。这几乎坐实我刚刚的推测。

  他有一句话说得很对。

  如果王伟身上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他今天不会情绪如此失控。是因为心情太糟糕，导致……连我的话都听不进去。

  与其说他当时是想替我出口气。

  不如说当时他已经被气憋到整个人失去了理智，只想赶紧找个发泄口，让自己得到释放。

  我今天还一直想不通，但后来又自我安慰：说，哪一对情侣哪一对夫妻没有点磕磕碰碰？不可能事事都保持理智，如果真是那样，或许还真没有什么爱不爱的。唯有不爱才能保持理智嘛。

  但事实不是这样的，这些不光是我自己为自己找的后路找的借口，是因为我不知晓真正的原因，害怕失去他而已。

  直到刘强口中说出那一句“不就是他们找上门……”

  后面的话没说完，但透露了很多信息。

  “没关系，我之所以跟着你下来，就是想从你口中得到最真实的答案。你也知道我和他现在正在闹矛盾，如果我正面问他，或许他会因为各种原因想要侥幸的回避我，从而让我心中升抱怨和不爽，然后……或许就没办法像你说的那样好好的过下去了。”

  “嫂子你……我……”

  “我不是要逼迫你，我只是想稍微冷静一点，客观一点。无论是什么事儿，我和他之间都必须要坦诚相待，但他……现在也是处于不理智的状态。

  你愿意回答就回答，不愿意回答，等明天他酒醒了，我就问问他。

  到门口了，你回去吧，路上小心……”

  “算了，我说吧！我说就我说！哪怕当个坏人，我也……我也认了！”

  我心里暗暗松了口气。都已经做好刘强守口如瓶的准备，没想到最后他还是从了。

  我们就在楼下附近某一个长凳上坐下。

  他在组织语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我不知道伟哥有没有和你提过他的家人。”

  “你指哪一个？”

  “他的父母。”

  我被他问的有点懵。仔细想了想后又摇头。

  当时在村里，我偶然间听我婆婆说过，但当时我的重心不在那儿，所以不太能记得清了。

  大概就是他的父母都不在了。

  也没有其他家人成员，全家就只剩他一个人了。而且这些年也从来都只有他一个，身边没有出现其他亲戚，除了之前我和他在街上，因为儿子进医院，认识的那个大娘外，没有其他人了。

  但现在刘强说到他的父母。

  难道说……这事还另有隐情？

  “唉，我也是多余问！”

  他叹了口气，拍了一下大腿。从他的口气中我大概能感受到，他似乎也对王伟的父母不太认可，或是心有不爽。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伟哥一向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他今天打电话和我说让我陪他喝酒，我还有点纳闷。后来他就告诉我说他有点冲动，得罪了你，所以心情不太好。

  我还劝他让他早点回来找你说清楚。后来再打他电话就打不通了，我又着急，就赶紧放下手里的事儿去酒吧找他，结果没看到人！

  我被吓了一跳。”

  “所以他今天情绪不受控，是和他的家人有关？”

  刘强蓦然点头。

  我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突然刮了一下，隐隐作痛。什么样的家人会让他的情绪失控？那必须是有不能言、不敢言的痛。这段关系让他难受，让他痛苦，甚至让他处在一个深渊无法自拔时，才会让情绪失控。

  他到底身上还藏着什么事？

  那天突然提起结婚领证，我还以为他犹豫的那一会儿是因为……真是像他所说的那样一时没反应过来，所以才会沉默。

  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提到结婚提到领证，就必然会提到两个家庭，会扯到父母。

  他是因为他们才会突然变沉默的。

  “其实，伟哥，伟哥他的家庭关系有些复杂。你们同村，应该是知道他的父母都已经离开人世了。

  但其实不然，他们并不是伟哥的亲生父母，而是他的养父母。”

  “……什么？养父母？”

  “对。”刘强继续说道：“当时那家人他们两口子在外面打工，一直没孩子。看遍各种大大小小的医生都没办法治疗。后来意外和伟哥生了缘分。

  那会儿伟哥还小，也不记事儿。但中途他亲生母亲有回去要过他。可他养父母不肯给，所以就……”

  “那他亲生父亲呢？”

  “他亲生父亲从来就没现过面。说来有点难以启齿，他妈妈当时……是给人当小三儿的，后来发现怀孕，人家不要她。她一个人领着一个孩子，实在承担不起，这才找了一家老实本分的人，把孩子送给他们养。”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

  “那今天找上门来的……”

  “就是他妈妈。”刘强全都和我说了：“其实伟哥完全可以回来就在贵阳扎根，工作。就是因为这里有他不愿意见到的人，不愿意联系，更不愿意有任何交集，所以才回老家的。

  但像他那样的人回老家也只是暂时缓解一下情绪，放松心灵。他不属于农村，他就是一只雄壮的鹰，应该在这样的地方展翅翱翔，而不是局限在那小小的村庄。”

  “他以前做什么的？”

  “虽然他高中就辍学了，但后来进了部队，就在里面自学参加高考。再后来……那几年我和他没有联系，也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反正挺厉害，只是他不受困于学历和身份，只想……只想过安然自在的生活。我没他那份豁达，说实话，我要是有他那本事，早就选择飞黄腾达了，哪里还东跑西跑的？”

  能在省医开辟绿色通道。

  能给孩子轻而易举改名。

  凭想象……刘强不知道的那几年，他该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或许，真是有什么很严重的事儿阻碍着他，影响着他。

  “那他妈妈也在贵阳？现在人在哪儿？过得怎么样？”

  “哎哟别提了，别提了。”刘强连连哀叹，我闻声，心中暗叫不好。

  于是追问：“是……过得不好吗？”

  “人家怎么可能过得不好？人家过得可好了！”

  “什么意思？”

  “人家是雍容富贵的富太太，富家太太。”

  “那她怎么还找王伟？”

  “因为心里有愧疚呗！觉得她现在条件好，伟哥就应该跟她妥协！她以为用钱就可以让伟哥在她面前低头，乖乖回到她身边，认她当妈。

  可是我伟哥以前受的那些磨难，他的养父母对他的养育之恩，又如何解？

  怎么可能说回就回？

  而且她那个态度……

  算了算了算了！不提也罢！嫂子反正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已经全跟你说了，这些从来都是我和伟哥之间的秘密，他不让我向任何人提起。

  你一定要保密。反正，伟哥对你是真心的，你多谅解一下他。等他缓一阵子会好的，不会再像今天这样。”

  “感谢你今天跟我说这么多，我知道了。也会保守秘密，你回去路上小心一点，到家报平安。”

  “好嘞，那我就先走了！  Bye  bye！”

  “  Bye  bye！”

  我和他把手在空中一扬，互相道别。回去的路上我的一颗心都是茫茫然的。

  我没想到我身边的人会有这样的故事。而且还是王伟。

  养父母。

  亲生父母。

  而是亲生父亲还不知是谁……

  唉。这些琐事如果放在我身上，我可能也会和他一样烦恼，为难。

  很多事情不是钱能解决的。

  很多人，也不是钱就能替代就能收买的。

  听刘强话里的意思，王伟他妈应该是一个特别强势，不在乎其他人的感受的人。

  不然就王伟的个性……他不会这么排斥，也不会这么痛苦！

  即便是养父母，那也成为过去式了。人走茶凉，就算心里再惦记着也无济于事。

  而对亲生父母，如果不是对方太强人所难，他又怎么可能忍心不认？

  他是一个活在现实中的人，不会抱着过去不放。除非对方真的太过分。可又是他亲生母亲，如果换个外人，不舒服就怼，不行就动手。

  然而偏偏是给他生命的人。

  唉。

  无解呀无解！

  然而我慢吞吞的上楼，一边走一边想时突然想到自己灶上还放着姜茶！

  于是立马加速，回到家。

  而就在我开门的那一刹那，刚好他就在门口，准备开门出来。

  我和他视线对上。两人都有点懵，他或许没想到我会回来，我也没想到他会守在这儿。

  “你怎么……”

  而我正准备开口问他为什么会站在这儿？就被他一个拥抱打断后续没说完的话。

  他身上还有一大股酒气，身子沉甸甸的，我多多少少有点吃力。

  但刚刚听刘强说了这么多关于他的事，心里对他又关心又可怜。还心疼。

  所以……傍晚的事儿几乎已经在我心里烟消云散。我抬手放在他后背，轻轻拍着。

  他也有所感悟，立马伸手把我搂得更紧，把脸埋在我的肩窝，跟个孩子一样轻轻磨蹭着。

  我出声安抚他：“好了，没走，刚刚就是下去送他一段路。

  现在不是回来了吗？

  你喝醉了，我扶你回房休息。走吧！”

  我在他后背又拍几下，提醒他回房。他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任由我拖着他往卧室走。

  本来只是想扶他回来，却没想到被他反手一拉，跟他一块倒下去。

  他像个小孩找吃的一样，直接找到我的唇，精准无误地吻下来。

  “唉，王伟，你别！……”

  “好大一股酒气！太难闻了！”

  “不准嫌弃我！”

  他说。

  声音带着咕哝，酒气很浓，但他眼里的火也烧得更浓。而且还染着层层委屈。我极少会看到他这个模样，现在整个人在我面前呈现出来的状态就好像我儿子受委屈时一样。

  他也是一个需要有人关心，有人替他挡风雨的人而已。

  并非万事都不会伤他的心，蚀他的骨。

  这一句“不要嫌弃我”，里面有没有掺杂……关于他父母的成份？

  我不知道。

  可我听着就觉得疼，一颗心绵绵密布的疼着，好像有成千上万的虫子正在啃食骨血一样，不死不休。

  我主动亲他。

  嘴里也喃喃着：“没嫌弃你，我怎么可能嫌弃你？

  我很爱你。”

  眼神刚和他对上不到一秒，他更强烈更炙热的吻又再度落下。这一次，我连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了。

  后来……放在火上熬的姜茶差点没干锅，虽然锅没被烧坏，但姜茶也没办法喝了。于是精心煮的姜茶就这样被倒入下水道，顺水冲下。

  第2天一早，醒来时已经是早上8点多。快9点。

  我还心心念念着要迟到。可被他一把拉回被窝后才突然反应过来什么。

  “别去了。”

  他在我耳边说：“以你的能力，没必要去那些地方埋没人才。你想学什么，我上网学了教你。”

  我听完一笑。

  他缓缓睁眼，并没有责备，而是一点一点用手指指腹从我的眼角擦过，再慢慢滑到唇上。

  然后把脸凑过来亲了我一下。

  “我说真的，别去了。”

  “你是害怕我去又引起纷争，给你蒙羞吗？”

  “蒙什么羞？”

  “昨天邓娟说的呀，她说我和那个姓周的给你戴了绿帽，让你脸上蒙羞了。”

  “唉，你干嘛？掐我干嘛？！”

  这人，我还没找他麻烦呢，结果他倒是掐上我了！

  还一点不留情。

  “还记仇呢？嗯？昨天晚上我那么卖力地求你，还不够让你消气？嗯？”

  “别拿昨晚说事儿，只会加深你的罪行！”

  “唉……”

  “你还叹气？”

  他翻身倒在旁侧，就这么平躺着，目视天花板，双手交叉盖在被子上。

  “我都和你说了，真的是她偷偷跟去的。你要不信，我回头把她找过来，让她和你当面对质？”

  “别！我不想看见她，我还想多活两年！”

  “那你还生气吗？”

  我翻身下床，把被子往上一拉，鼓起一阵风，他下意识皱眉闭眼。

  我从床尾绕过。

  他叫住我：“唉！你还没回答我的话！”

  “那就看你表现了！”

  “你人都走了，要我怎么表现？李云烟，云烟！”

  “20分钟内，让我看到一个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人！把你身上的一些烟酒气给我洗干净了！”

  “就这样？”

  “刘强说他那儿有一个次卧空着，如果你还没想好，我可以和他说一声让你去……”

  “行！20分钟就20分钟，保证让你满意！老子把皮搓下来两层，看你还能不能闻到酒味！！！”

  说完，我只感觉到一阵风在后面刮过，而他已经从我面前绕过，在我失神时，抵达洗手间并关上了门。

  “唉！王伟，给你加20分钟，你先出来，我要上个厕所！”

  “我已经脱衣服了！”

  “……那你也得出来！”

  “怎么不是你进来？你进来呗，我也不嫌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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