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何立怔怔地看着谷梁安，被他如此深情地描述动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你见着气氛尴尬沉闷，用手肘杵了杵何立。

  他收回眼神，换上一脸轻松的笑意，又朝着谷梁安举起了酒杯。

  “哦？如此情真意切，文采斐然。刮目相看啊~”

  “今日闲来无事，看了些杂书......”

  “读书好，读书能使人静心、明礼......明日学堂复课，辛苦你，明日早些同我一道去吧。”

  “好......”

  谷梁安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端起酒杯与何立碰了一下，便仰头一饮而尽。

  “多谢大人、夫人贴心安排，谷梁安在此谢过，先行告退了。”

  你看着他落寞离去的背影，正起身准备叫住他。

  却被何立伸手拦住，“娘子别追了。”

  “可......”

  你指了指走远的谷梁安，“我们是宽慰他的呀，这怎么感觉......”

  “‘情’字一事，还得他慢慢参透，我们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由他去吧，日子长了，他自会想通的。”

  “男子立身天地间，总不能为了一个女子而停住步伐。他一身武艺，进可开疆拓土，退可守家卫国。人生海海，这些不过沧海一粟而已。”

  “嗯......”

  你听着何立的话，不住的点头。不愧是教书匠啊，讲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不过我就不一样了，我只是个文人，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只愿与娘子偏安一隅，一生一世，一双人~”

  “油嘴！”

  何立嘿嘿一笑，凑过来搂着你一起看那明月，“尤记得娘子当年在那月色下的一舞啊，真如月下仙子一般~”

  “哪就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了。”

  “我不过是在看那舞姬排舞时，偷偷学了两招罢了。”

  “那就是咱们青儿，天资聪颖，一学就会~”

  何立像哄小孩似的，搂着你轻声说道。

  第二日一早，何立便出门去了学堂，而顾静芳也是按着昨日所说，一早便将菁菁送来了你房中。

  你笑吟吟的受着菁菁的礼，起身拨回她系在双丫髻上的朱殷发带。

  瞧着这发带上绣着百花纹饰，尾端又各自缀了两颗精致的珍珠。真如眼前这小人儿一般，白净可爱。

  你放下她的发带，轻轻搭过她的肩膀，“来吧，今日我们先从握笔学起~”

  “是，青先生~”

  菁菁稚嫩的答着你，你闻言一怔。

  许多年前，你也是这般稚嫩的答着先生的话。

  而如今，你也成“先生”了。

  时光，可真是奇妙啊。

  再说何立这边的学堂。八、九岁的小孩子们，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可何立却总有办法将他们安顿下来好好听学。

  饶是在府中天天疯跑疯玩的蒋文昌，到了何立的学堂，也规规矩矩的，学着同学们的样子端起书认认真真的诵读着。

  菁菁这孩子聪慧，又格外认真，甚至有时还能举一反三，给你些许惊喜。

  你见她如此敏慧，教起来她也是格外省力，也不愿多拘着她。

  每日只上半日的课程，剩余时间便叫顾氏多带她外出走走。

  一来叫她多沾些自然灵气同人间烟火气。

  不至于学了些古板词句，便像是被置高台，行事做派都束手束脚起来，人都学迂腐了。

  二来，像她们这般年纪......应当是最需要父母亲陪伴的吧......

  这第三嘛，也当是你自己偷个懒，给自己放放假。

  这日，你教完菁菁正准备带上青黎一同去学堂找何立。

  便看见孙均独自一人提着篮子跨马而去。

  这孙均在府中都不与人多话......当然，除了青黎之外。难道他在这城中还有朋友？要出门会友？

  “孙均这是去哪？”

  你心中好奇，侧头问道。

  青黎却低着头害羞道：“姑娘问我做什么，我怎么知道......”

  “你都不知道？”

  你见这丫头脸都红了，抬手叫马夫卸了车架，“那我们一道去看看？”

  五月，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

  你与青黎在马上慢慢摇着，不紧不慢地跟着孙均。

  感受着这美不胜收的春景，直到一路跟随孙均来到城外。

  “夫人，青黎姑娘。您二位跟着我多时了。是有何事吗？”

  “哦~”

  青黎还未开口，你便抢先一步。

  “青黎想约孙大人共赏春景，见着大人行色匆匆，似是有正事要办，不敢打扰，便与我遛马远远跟着。”

  你看了一眼青黎，又对着孙均道：“孙大人，不介意吧？”

  孙均瞧了瞧青黎，点了点头，随即又转身上马。

  城内不可策马，可如今已行至城外了，孙均却也还是信马由缰，维持着仅在你们前头不过两个马头的距离。

  这孙均别看外表是个粗糙的军汉，可对青黎的心思还是十分细腻的。

  你眼神不断地在她二人之间游走，看着青黎眼神飘忽不定地，一会假装看景，一会又朝你看来，十分关心你的样子。

  可她的眼神却始终绕着前面那骑着高头大马的身影。

  莲藕虽断，情丝还乱。

  你们跟着孙均来到一处小山包，看着一个小土堆前还立着根木棍。

  你心中便有猜测，犹疑着不敢上前，只远远地牵着马站在道旁。

  毕竟那时在那相府中......

  他定然也是不希望再见你这秦桧的鹰犬爪牙吧。

  青黎陪在孙均身边，看着他给张大倒了酒，又摆上一应供品。

  平时那高大的身躯此刻看上去确是如此的单弱无助，不由得眼睛也跟着酸胀了起来。

  “外甥娃，如今秦桧已倒了。圣上又起用了万俟卨......”

  “可这万俟卨也是个脓包，秦桧虽死，可朝中仍不乏秦桧这等折节求荣之流！”

  “好在圣上重新重用了张浚将军，陈亮和胡永已经投了他的军，我......”

  孙均情绪愈发激动，可顾及青黎还在一旁，又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举起酒壶又往地上撒了一圈，低头喃喃道：“这世间，从不缺热血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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