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静芳抬起正在揉面的手，擦了擦脸，转过身看见你这番狼狈却仍是面带笑意的样子，脸上的笑容顿时转化为了愤怒，抄起擀面杖，挽起袖子便朝着屋外吼道：“蒋文昌！”

  “诶~静芳~对待孩子，温柔些~”

  你抬手拦住顾静芳，笑的更深了。

  “明日何大人的学堂要复课了，你早起便带着文昌去报到吧！”

  顾静芳受宠若惊地揪着围裙擦了擦手，“我，我们也能去吗？”

  “当然能了！莫说这学堂本就是为了多多传道授业，叫更多人知节守礼。更何况咱们可是一家人！近水楼台，怎的不行了？”

  你双手轻轻搭在顾静芳的肩上，“文昌和菁菁也都到了年纪，若是菁菁不愿去外头的学堂同那一帮小男孩吵闹，也可叫她去我房中，我也略识得些字，也可教教她。当然了，一切都看你的意思，你若舍得......”

  “舍得！舍得！”

  顾静芳激动地拉着你的手，生怕你反悔。

  没想到你与何立竟然这么好心！虽说当年也受过你们的恐吓，但到底未伤着他们分毫。

  后又将他们一家从相府解救出来，寻得了个安定的地方住下，既能一家团聚，又不用操心柴米油盐......

  本想着就这样跟着你们一辈子了，虽是庸庸碌碌，却也能在这纷纷乱世寻得一辈子安稳，已是最珍贵不过了。

  可如今，自己的一双儿女，竟还能有机会念书识字！

  这怎能叫她不激动。

  “得蒙大人与夫人如此照拂疼爱，我们感激万分，哪能不识好歹呢！”

  “那便这么说定了？”

  “诶！说定了！”

  你笑着拍了拍顾静芳握住你的手，得意地看着屋外仍在疯跑的蒋文昌。

  哼，小皮猴子，你就笑吧，有你哭的时候！

  “哦，对了静芳，今日辛苦你，多做些谷梁安爱吃的菜肴吧。我们有事要同他商议。”

  你从蒋文昌蹦蹦跳跳的身影上收回眼神，回到你来厨房的正事上。

  “好嘞！”

  顾静芳沉浸在方才的喜悦之中，干劲满满的答允你。

  你一路回到芳汀苑，这狼狈的模样又被何立抓住狠狠嘲笑了一番。

  “娘子这是童心未泯，去面粉缸里打了个滚撒了个泼么？”

  “你还笑话我！”

  你轻哼一声，嘟着嘴坐在何立身旁，夺过他的茶杯饮了一口。

  “呦，这是怎么啦？谁敢欺负我家娘子？”

  何立见你这副模样，不用猜都知道是府上那两个小家伙干的好事。

  若真是府上哪个毛毛躁躁的女使仆役干的，你早早便重新打理好自己了，又怎会跑过来朝着何立撒娇告状？

  “嘶~”

  何立摩挲着下巴，皱着眉头假装思索起来。

  “菁菁文静可爱，定是那小皮猴子文昌干的！”

  你又素日里喜欢与他们打闹，看上去也比他们大不了几岁去。定是已经想了个法子“惩罚”文昌了。

  何立想到这，又趴在桌子上将脸凑过来：“娘子，可想好如何‘教训’他了？”

  你真是被何立摸得透透的，再也绷不住脸上的表情，嗤地笑出来，“无他，叫他好好上进罢了。”

  “哦？”

  “他太快乐了。”

  “所以，明日学堂，我又有新学子了？”

  “怎么样？有我的助力，你这学堂一定越办越红火！”

  何立看着你凑过来的撒满面粉的脸，忍不住掐了上去。

  “多谢娘子费心~”

  晚膳时分，你叫顾静芳将食物都摆去园中凉亭内，又遣人唤了谷梁安来。

  “大人，夫人。”

  谷梁安朝你们拱手行礼，何立颔首抬扇示意他坐下。

  “大人，今日叫我来，是有何事吗？”

  谷梁安心里还记挂着今日晨间贸然闯进主屋之事，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今日，我不是故意的......”

  “我有那么小气吗？”

  “没！没有！绝对没有！”

  谷梁安闻言，连连摆手，生怕答慢了屁股又遭一脚。

  “诶~这就是了。”

  何立提起了筷子，给谷梁安夹了块他平日最喜的东坡肉，“今日叫你来，别无他意，我们好久未曾一同用饭了。今日，你陪我，好好喝一杯！”

  因你身子还未好全，想要饮酒却三番两次被何立按住，眼神制止。

  只得看着他们俩在你面前推杯换盏。

  月下饮酒，多么潇洒畅意。

  可你却不在这其中，只能恨恨地戳着筷子吃着。

  “谷梁啊，又是春天了~”

  何立的脸泛起了微醺的醉意，看着那被晚风带起，纷纷飘落的花瓣。

  “你还记得，你是因何入府的吗？”

  “记得。”

  谷梁安也跟着何立的眼神，痴痴地望着亭外。

  “也是这样一个春天，大人您走在街上，见着了当街卖艺的我......”

  “当时，临安的春天还很冷，您看着我身上单薄破烂的的衣衫，不忍我带着身上的伤继续献艺，便出手将我买下......”

  “后来我才知，买我的银钱，竟废了大人您两个月的俸禄......”

  “嗐！”

  何立笑着抬手挥了挥，“陈年旧事了。”

  “谷梁啊......”

  何立收回眼神，正了正身子面向谷梁安，语气神态陡然认真起来。

  “你看这,春天来了，百花齐放的......”

  “此时盛开的，不止栀子啊，你看那桃花、梨花......都正适期，开的也是灿灿然，十分娇嫩可人的。”

  你闻言停下了手中夹菜的动作，边嚼着嘴里包的美食，边来回的看着何立与谷梁安。

  何立同谷梁安如此七弯八绕的劝解......确定他真能听懂吗？

  何立余光瞥见你这一副如同河豚般的傻样子，低头掩着笑意抽出帕子，轻轻按在你满是油光的嘴上。

  你忙放下筷子，低头用双手接住，捂着帕子咽下食物，又擦了擦嘴。

  “我知道......”

  谷梁安面容惆怅，抬头望着那一轮明月出神。

  他这样子，可不像知道的样子。

  “可知道又怎样呢......”

  谷梁安痴痴地开口，像是自言自语，语气中尽是无奈与遗憾。

  “她仍是那高空中皎洁的月。”

  “洒下的清辉依旧照在我身上。”

  “只是，她永不可能再属于我了......”

  “而我，也仅能拥有这月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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