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看起来好可怜。”塔利亚望着虚弱不堪，蜷缩在地下深处的怪物，内心竟涌起了一股同情。

    这种在废土世界中危险的情感或许并非完全来自于感性，更像是同为生物之间对未来命运的某种临时的共鸣。

    电光齐明，倾泻在这头行将就木的来自远古的“怪兽”时，马尔科与塔利亚并未听到预想中或愤怒、或哀求、或持续低鸣的怒吼或是呜咽。

    当全部身躯沐浴在短暂的光芒之下时，它竟变得异常平静，仿若一只毛茸茸的宠物，更像是个懵懂的熟睡的孩子。

    “它安静下来了？”塔利亚诧异道，转头看向马尔科，试图寻求他的确认。

    “当然。”马尔科颔首道，他的话语令萦绕于环境中的不适似乎稍稍削减了些：

    “这是我的新发现，还没来得及向‘老大哥’汇报。”

    “什么发现？”塔利亚维持依靠在围栏上的姿势，好奇地问道。

    “如何理解？一次性……的？”塔利亚继续追问道。

    “倘若罗捏是‘机械体’，那么他必然早就拥有了人类情感。塔利亚啊，时间的力量很强，足以改变一切，漫长的岁月或许会消磨记忆，但也足够赋予他足够的【人格】。只要受到一点外力点拨，将某段线路接洽，使其通畅，便能彻底生而为人。”

    “对了，马尔科、”塔利亚突然灵光一闪，道：

    “你还记不记得前几天我手下的一支队伍，就是去东北边，卡诺斯克遗址再往北一些的地方的那群小伙子。

    “新元危机已经历了其漫长的，看似永远无法终结的寿命，几乎没有任何人类和失落者再遵守所谓的精神了。现在的人，只要能达成目的，无论运用欺诈、抢夺或是谋杀等手段，都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马尔科略显无奈道：

    “不知何时开始，真诚与责任变成了一文不值的垃圾，道义与准则成了肆意践踏之物，原本造物主与众神赐予我们的团结力量变成了‘圣母心作祟’的行为，要是撒旦见了我们，恐怕都得感叹地狱的美好。

    可惜，布德在“沉寂的降临”战争结束前夕被杀，着实令人气愤和惋惜。

    “没错，执掌机械与科技的唯一至高真神。祂拥有推动科学进步的力量，也能通过对‘理’的运用限制一切科技发展。对魔源力凋敝，蒸汽蓬勃发展的纪元来说，祂甚至要强大过‘造物主’。”马尔科维持仰头姿态，饱含深情地虔诚地说道。

    “虽然这种方法现在看来很愚蠢，甚至会招来危险，却很符合蒸汽机械文明前期，残留于旧帝国境内的骑士精神。”

    “有所耳闻，据说是旧日神明的产物，也有人说是‘无心人病毒’带来的。总之是一种代表死亡的物质，能够令人精神崩溃，走向疯狂。”塔利亚回答道，她对神秘学的了解显然比科学要多得多。

    “目前无法确定，我需要想办法从他口中套出他的过往。”马尔科谨慎地说道：

    “在与那条巨大龙形生物，允许我用这么不准确的名字，在和它战斗时，我清楚地听到了罗捏在使用技能时吟诵的名称。

    ……

    “他们似乎找到了旧帝国的一处科学遗迹，据说与联邦和罗捏寻找的‘演变台’有关。或许，我们只要告诉罗捏，他有可能可以跳过‘器限’芯片找到‘演变台’的位置，再以保护他前往卡诺斯克附近为条件，希望他帮忙稳住这只可怜的‘怪兽’，想必他并不会拒绝这项交易。”

    “不过说回正题，从我看到那些光芒构成的盾牌开始，我就断定他是我需要寻找的目标。即便只单纯地与他交换利益，使他能释放械灵之光，为这头‘怪兽’补充能量的同时延缓它的狂躁，也能为我们争取宝贵的时间。”

    “一种公平的决斗，植根于克鲁斯德文化中的战斗礼节。”塔利亚补充道，身为精通战斗的女人，她对战斗文化这一方面并不陌生。

    死亡对于机械来说只是零件坏掉，无法运行，大不了重新组装，可人类的生命不同。

    但从“械元之女”那获得【人格】开始，罗捏才切实感受到了属于人类的情感痛苦。

    “知道。”这回轮到塔利亚点头了。

    “罗捏身上的死亡气息很重，对他来说，暴力的手段可能适得其反，如果他真是传闻中‘机械之主’亲手缔造的‘机械体’，说句不该说的，‘老大哥’也打不过他。”

    “传闻，旧帝国依靠神明力量创造新的神明‘械元之女’时，据说就切割了一半那‘机械体’的心脏。传闻，后来是一只深渊里备受折磨的龙族将心脏赠予了他，才使得那只‘机械体’没有彻底崩溃。”马尔科讲述道，语气缓慢，像是在描述一段久远的神话：

    “那些探照灯，是用了神明遗物吗？”塔利亚对马尔科的姿态并不感兴趣，直截了当道。

    毫不夸张地说，就是死在了罗捏间接“挥动”的“机械屠刀”之下。

    “你知道所谓的‘殇’吗？”马尔科突然转移话题，问道。

    “的确是诱人的交易，相信他没有理由拒绝。”马尔科直勾勾地望着“衍核古兽”那蠕动的可悲身躯，说道：

    “那只龙或许是第一、第二纪元中侥幸躲过战争，未被流放至‘龙境’的幸运儿，他一直生活在人类间，彻底融入了我……我们。可惜后来并未避免被‘暗夜之主’力量侵蚀，堕入了罪孽的无敌阴暗之渊。

    “就像是电池，用尽即废。是‘老大哥’发现那枚胚胎的同时，找到的。应该就是伊万诺夫和他的团队留下来的，估计是为以后研究提前准备的。”马尔科解释道：

    “据说是‘机械之主’手搓出来的，不过这些微弱的光亮有个名字，叫做‘械灵之光’，也许是命运的安排，不，就是‘机械之主’对我等信徒的赐予的福音。

    “你说对了一半。”马尔科点了点头，说道：

    “这些灯光中的确不是非凡之力，诚然，与魔源力或许没有关系。那是属于机械的力量，来自‘机械之主’。”

    “似乎是蕴藏了某种上层魔源力，这些灯光并不纯粹，但又不是邪祟或者非凡力量，总之对人类无害。难道说，它们会影响那只……呃……‘衍核古兽’，让它平静下来？”

    巨大的半机械雕像之下，罗捏正靠在废旧钢铁拼接的座椅上，手中捧着一只暗红色风格的木制医疗箱。

    他记得，这是苏格拉城市中他曾经的“师傅”布德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后来遇到那个金发半失落者小孩萨依后，还从那里面拿出过绷带为他包扎伤口。

    “是各自放置了一枚‘械灵之核’，它们的作用与‘炎熄’试图集齐的‘器限’系列芯片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却是一次性的。”马尔科讲道。

    还有萨依，如此可爱、踏实、肯干的小孩，即便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支付给萨依哪怕1新元的报酬，那半失落者孩子还是跟他走到了最后。

    “知道已在日涅帝国被发现死亡的‘械元之女’吗？”马尔科问道，似乎又是一个无关的话题。

    “‘机械之主’？”

    不过现在想来，即便他侥幸逃脱逮捕，以他的心态的倔劲，恐怕也难逃“苏格拉大爆炸”吧。

    好在，今天是“荒野游客团”基地的外出日，哪怕是居住区和生活区，都难以见到几个人影，自然没人能注意坐在半机械雕像下，独自黯然神伤的罗捏。

    “生命……的意义，究竟是什么？”罗捏呢喃道，甚至没注意眼角流淌的泪水。

    毕竟，之前灾难发生的时候他还不算是完全的人类，在情感方面接近十足的冷漠，自然会让人类天生感觉他是异类，很难彻底与其融入。

    “看到这些光了吧，有没有看出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或者你用魔源力感受一下？”马尔科指着顶上这些探照灯问道。

    “祂送来了罗捏，这位祂的使徒，祂的创造之物。你还记得旧帝国内曾流行很久的传说吗？”马尔科转头问道。

    5月20日。“荒野游客团”基地，地下一层，大广场中。

    “反正能不能确定那是‘演变台’，就不归我们管了。”

    “所以说，你并不打算采取暴力行为？”塔利亚意味深长地笑道：

    “怕你打不过他，还是我打不过他？”

    “‘机械体’……”塔利亚思索几秒，才开口道：

    “可不管怎么来看，罗捏的生活习惯，行为方式，包括说话语气都与我们没有任何区别，如果说他不是人类，那我只能赞叹造物主和‘机械之主’高超非凡的构造力了。”

    “怪异？”塔利亚闭上眼睛，仔细感受，约莫半分钟后，她才缓缓睁眼，说道：

    “难不成是他，那个传闻中的‘机械体’？”塔利亚神色震惊道，难以置信地望着马尔科。

    死亡便是死亡，没有重生，甚至可能并不存在冥界与天堂。

    想到这里，他重新打开在通过机械力量创造的小型异空间内封存了三十年的医疗箱，取出了那枚雕刻着炎火帝国文字“生”的纹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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