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颇诧异地看了绵绵一眼。

他真没想到，绵绵连宫里一个乐师都知道，此人竟能流传青史不成？

李渊对那人上下打量，看着也不过是个清瘦少年，并无甚么出奇之处。

总不可能，是他刺驾了？所以才被载入了史书？

他不动声色地往后坐了坐，看了一眼小团子。

小团子正盯着罗黑黑仔细看，一边看一边小脑袋摇摇，有些得意。

【绵绵的二凤粑粑，为什么长年占据可爱榜的榜首？因为他就是很、可、爱呀！】

【罗黑黑只是史书记载的二凤可爱小事中的一个！二凤粑粑可爱小事数不清！】

她开始背：【太宗时，西国进一胡，善弹琵琶。作一曲，琵琶弦拨倍粗。上每不欲番人胜中国，乃置酒高会，使罗黑黑隔帷听之，一遍而得。谓胡人曰：‘此曲吾宫人能之。’取大琵琶，遂于帷下令黑黑弹之，不遗一字。胡人谓是宫女也，惊叹辞去。西国闻之，降者数十国。】（注：张鷟《朝野佥载》）

【所以，后代还有诗云，君不见，康崑仑，罗黑黑，开元绝艺倾一国。】（注：吴莱《客夜闻琵琶弹白翎鹊》）

这是个什么事儿呢？

唐太宗贞观年间，西域有一个小国派人到到唐朝来朝拜。这个胡人擅弹琵琶，很是骄傲自负，想跟大唐人比试一下。而且他确实很有本事，弹奏的琵琶比一般的琵琶弦要粗很多。

二凤不想让胡人胜过大唐，就开了宫宴让他弹，然后让罗黑黑隔着帷幕偷听，罗黑黑很擅长弹琵琶，只听了一遍就学会了。然后李世民就跟胡人说，这算什么啊，我们宫人也会弹，于是就叫人取来弦更粗的琵琶，让罗黑黑藏在帷后弹，胡人没想到这失传已久的古曲，大唐随便一个宫人都会，当场气焰全消，惊叹着离开了。

此事传扬出去，西域各国听说后敬畏万分，纷纷归附于大唐。

李渊听着绵绵心声，不由得点点头，心说听一遍就会，也算不错了。

不过后世人是有多爱李世民啊，这么一点点大的小事都有人知道！

李渊心里酸溜溜，表面上四平八稳，仍是叫人赏了，一边还勉励了两句，让他继续努力，将来李世民用到的时候才会更好用。

赏完了正要叫人退下，就听小团子问他：“你会弹，《秦王破阵乐》吗？”

罗黑黑俯首道：“回公主，奴会。”

绵绵顿时惊喜了：“辣你弹一下，好不好？”

罗黑黑一顿，管事连忙上前禀报：“公主，秦王破阵乐，需要大鼓、编钟、笙、琵琶、笛子、羯鼓、筚篥等等诸多乐器，在此处有些铺排不开。”

绵绵听得眼儿大睁：“辣，辣……肿么办呀？”

她看向李渊，又看向万贵妃。

李渊看了看时间，就道：“快午时了，该用膳了，下午……”

万贵妃乍着胆子打断他：“陛下，绵绵还要睡午觉呢。”

李渊一顿，就道：“那就明日吧！叫人在大吉殿预备下，明日绵绵醒了，朕便与她一起过来！”

万贵妃心里有些不乐意，心说你又来干什么，表面上笑容满面地应下了。

李渊转头问绵绵：“绵绵想去哪儿吃饭？”

绵绵毫不犹豫地道：“绵绵债介次饭饭！耶耶你肘吧，绵绵寄几阔以哒！”

李渊：“……？？？”

他从没被人这么安排过，看着神仙小孙女萌萌哒小表情，她甚至还觉得自己特体贴！！

李渊一时竟不知道要怎么回，迟疑了一下之后，已经过了最好的说话时机。

当着一屋子小老婆，他实在拉不下脸说朕可以陪你吃饭，只好站起来道：“那耶耶就走了，你们，好生照应绵绵！”

众美人儿齐齐施礼应下，莺莺沥沥：“是，妾恭送陛下。”

平时这种场面也没少见，但不知为何，这一回李渊竟听出了几分迫不及待？

他默默转身走了。

一踏出殿门，就听到身后好几个声音深情呼唤：“绵绵宝贝儿……”

李渊：“……”

所以，这到底是谁的后宫啊？搞得我像客人一样！

深宫寂寞，真有几个娘娘是真心喜欢绵绵的，万贵妃更是爱她爱得什么似地。

才一晚上不见，就有好几个娘娘给她做了针线活儿，也有的正在做，还没做出来。

比如杨美人给她缝了极小的小兔子，可以系在她的发豆豆上，而万贵妃给她做了可可爱爱的小鞋子，上头宝石一穗一穗，颜色还是渐变色，格外好看。

绵绵不一会儿就被重新打扮了，会画画的崔嫔还说要给她画个小像。

大家都玩得很开心，但因为昨天李承乾和李泰千叮万嘱过，所以，绵绵这一次没有在外头睡午觉，吃过午饭，长孙冲就把她带回来了。

隔天下了早朝，朝臣们本想与李渊一起最后敲定禅位大典的一些细节，但李渊一退朝急匆匆就走，只扔下一句话：“朕有要事在身，一切由太子决定便好。”

他头也不回就走了。

萧瑀诧异地道：“圣人这是？”

他意思是有什么要事竟能比禅位大典还重要？

李世民严肃脸道：“孤也不知。”

他如今每天都听长孙冲的禀报，他心说……阿耶说的要事，应该不是陪绵绵听曲子吧？？

李渊已经赶到了绵绵的寝宫。

结果来太早了，绵绵还没起。

如今绵绵起得稍微早了一点，但再早也不会早过巳初（九点），一般怎么也得巳初二刻（九点半）左右，李渊又等了很久，绵绵才起来。

今天绵绵又穿上了布制的仿明光铠，也没忘了她的凤翅兜鍪，一身“甲胄”，小小一点儿，昂首挺胸神气活现地走出来，李渊一看就忍不住笑了。

然后小团子推了推帽子沿，仰着小肉脸，很严肃地问他：“耶耶，你肿么不穿？你没有吗？”

长孙冲也穿着赶制出来的仿明光铠，在旁边直朝他使眼色。

但李渊一时没领会到他的意思，哈哈大笑道：“我们只是去听曲儿的，不用穿这个……”

小团子眼儿都瞪大了，双手抓住他的衣摆，往后推了推，虽然个子小小的，但气势大大的：“秦王破阵乐！！介可系，秦王破阵乐！！系大唐军歌！你肿么能笑！不许笑！！”

被命令的李渊：“……”

小团子一脸严肃：“介系军歌呀！军歌！！你不几道，破阵意系吗？破阵，就系破阵呀！！介可系很严户，很严户的系情！肿么能笑笑！”

她小手手啪叽啪叽拍着他的膝盖，恨铁不成钢，“你寄几，可好好想想吧！”

李渊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他被推靠在墙上，弯着腰，低声下气地解释：“可是绵绵，贵妃她们，也没有戎装啊！”

小团子眼神很惊讶，看他半天，又指指自己：“不，不一样呀！！绵绵！二凤！耶耶！你渊！军银，保护户卢！”

李渊没听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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